发信人: kof.810219(薄言情悟)
整理人: zzz123654789(2004-03-15 15:00:1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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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仍然是在四岁那年,一个秋天里,爸爸在地里忙活。我和姐姐在路上玩。我们队里的老郑伯伯看我们在那玩,丢了两根红薯(红心的,比较甜的那种)给我们,一根比较大,一根稍小。姐姐就把那两根都拿去了,一根都不给我。当时我好生气,就拿了个大锹把姐姐的腿上就那样来了一下,好在力气小,只是割了个口子。听她蓦然的那么痛苦的大声哭起来,我一下又好后悔,自己也就哭了,但是仍然却还嘴硬:“哪个叫你小的都不给我一个,一个人全部都要,就要斩你。”声音却是带着哭腔,有点微余的生气,更多的是后悔和看到她哭得那么厉害流血了的害怕。爸爸赶上来背起姐姐,拔了根棉花杆就打我,我不避也不让,也没跑,就那么任他打,边哭边慢慢的走。路上外婆见了就拉着我的手叫我跑,我摔开外婆的手,怎么也不跑,就让爸爸打我,外婆忍不住发笑:这个林伢也是个犟驴子。后来反倒是我爸嫌我走得慢,自己快步背着姐姐回家包扎了。我就这么一个人慢慢的哭着一路走回家。回家的时候还是在哭,姐姐都已经不哭了,看着我也没说话,爸爸看着我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样一个孬子伢。”(方言发音应该是“恩滴个孬子EA”这个伢字外乡人怕是很难读。)
大概不是在同一年就是在下一年,我有次不小心把自己的脚趾划了个大口子。流了有好多血,妈妈就在后面看着了。她一把抱起我往家里走,一边有气又痛的死劲打我,姑姑看见了就说妈:血流得那么厉害,一定是很疼的,你还那么打他!但是我妈妈就是那样的性子,从来我在妈妈那里感觉到的关爱就是:自己不管顾好自己,让自己难受,又让别人痛惜。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爱的训示。我一生里都常常记着妈妈每次打我的时候眼睛里湿湿的声音很大的边打边骂,很是气苦的样子。
(四)
1990年的4月14日,农历三月十九,是一个星期六。那天我家在插秧,我中午放学回家后做完作业然后做点家务,妈妈就从田里回来了。因为很多亲戚帮忙我家插秧,所以早一点回来做晚饭。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还没有开始做饭。因为家里的腌辣椒用完了,就叫我去表姐家去弄点来。我应了声就拿着碗出去了。出门的时候看见天很黄,就大声对妈妈说:妈,天怎么一下黄了?妈妈说:“别乱七扯八拉的。”我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才刚到表姐家里,才刚刚拿到辣椒,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就变了天。先是两个简直就是在人的心里面炸开的霹雳,接着就刮起了很大的风。表姐看不行,就叫我等风过了回家。那时候有一个我的同学在表姐家的小店里买酱油,这下也回不去了。于是他就赶紧关起那边的门,也抵了起来。我和表姐就抵住这边的门。但是风势没有减弱而是加强了。那边同学年纪小力气小,门闩被吹断,人也抵不住门,就喊了一声“不行了。”就跑了出去,其实很危险,他出去屋子就倒了,一块砖飞下砸破了头。他因为过度害怕也不知道疼,拼命的往自己家跑。我和表姐更惨,就活生生被埋在砖瓦之间。墙壁青砖的气息往我鼻子里灌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离死那么近。真是万幸,门板替我们挡去了一部分砖块。而新进的一堆啤酒正好就和那边的锅台一起架住了大梁。我们两个才没有死。表姐年纪大力气大,很快就醒过来扒掉身上的砖块,起了身来,而且竟然除了额头,没有一处伤。她自己爬起来了后就扒我身上的砖块。但是那个门扇头,横架在我身上,她却怎么也搬不动。当时我嘴里脸上到处是血,表姐看着害怕就哭起来。天也不争气,风势才弱一点,紧跟着就下蚕豆大的冰雹。表姐怕砸到我痛,就用身体撑在我上面,挡着那些冰雹。好在只下了一阵,然后就是暴雨了,虽然被表姐挡着,但是斜雨仍然是把我我呛醒了,我醒来就对表姐说:看看我家的屋子倒了没?表姐看了看,说没有。我略略安心。过了不多时候,雨小风停,路上就有人来了。第一个来的是我的一个的舅舅。他一看到我这样,就快跑过来扒掉我身上的门扇头。把我抱起来,拼命的往医院跑。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喊着我名字安慰我。路上我被颠到,突然感觉疼起来,于是让舅舅跑慢点。
乡卫生院给我略略包扎,说是没条件治疗。于是我就先回了被安顿在伯父的床上。我觉得好渴,叫大妈(大伯母)给我倒杯水喝,可是我一口也没喝下去,反而嘴里涌出很多血来,把水都弄成了血色,爸爸这时候也回来了,看到我这样子,流着泪。姑姑伯母们都哭得很厉害。外婆更夸张,在外面就当我已经死了一样的哭。后来我被送到镇卫生院。接骨的时候晕了过去。
四天后醒来,我已经在县城的医院了。醒来的时候却看见妈妈也躺在和我隔壁的病床上。我想说什么,可是却是只弄出了一些不成音调的声音。我才知道,原来我嘴巴也大了,牙齿也都还是松散的,就差全掉掉。当时正在中午,因为是灾变的伤员,政府里很照顾,医院里给送饭菜来吃。我很饿很想吃那些东西,可是完全没办法吃,真的很难受。
小孩子的伤势好得出奇的快,十九天,四处的骨折就全部愈合了。反倒是妈妈脊椎骨跌伤,一时都不能复原。我就边在医院玩边陪妈妈边和姐姐一起照顾妈妈(爸爸在我好了之后,妈妈也略微有气色的时候就回去忙活开了)。过了不多天,我就回家了,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坐那么远的汽车,感觉很新奇。
后来我常常问爸爸在田里面(田里面就起了点不大的风,下了阵雨,完全不知道上面发生这么大事。)听到大哥给他说我和妈妈出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爸爸想了想回答:当时脑袋就是骛的一下象飞掉了似的,因为根本不相信,心里只是个反问“这是怎么了?搞错莫?”
---- 俯拾即是,不取诸邻。
俱道适往,着手成春。
如逢花开,如瞻岁新。
真与不夺,强得易贫。
幽人空山,过雨采苹。
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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