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bin1978(江湖散人)
整理人: zzz123654789(2004-03-15 14:57:0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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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我十岁。象平常一样，放学以后，同学们就一块沿着公路回家。我独自落在了后头，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我的父亲跑出去一个多礼拜了，还没有回家。
走在前面的同学突然骚动起来。不知道是谁呼唤了一声，同学们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站在路边的一个“乞丐”攻击。我走上前去一看，不由得惊呆了——
那个“乞丐”竟然是我的父亲。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正惶恐地躲避着朝他扔去的小石头。我丢下书包，冲上去，本能地挡在了他的身前。我挥舞着双手，拼命叫同学们停下来。同学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石头也落在了我的身上。突然，我听到身后大吼一声，接着，我看到父亲张牙舞爪地向那些同学扑去。“快跑啊，疯子要杀人啦！”同学们惊慌失措地四下跑开了。
我拣回书包，牵着父亲的手，将他带回家。夕阳的残照将父子俩的身影拉得那样的长，透露出了无限的凄凉。路上，我哭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伤心，绝望，愤怒，委屈，还是……
同学们开始议论我。他们明明围在一起，热烈地议论着什么，可是我一来，他们就散开了；我不时看到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同学在我的身后指指点点。我仿佛老是在耳边听到一个声音:”黄斌他爸爸是疯子，他爸爸是一个疯子！“这一切让我很恼火，可是，我又无能为力，愤闷极了。
那天，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在我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身来，看到隔壁班的孩子头李明正充满鄙夷的对我坏笑着，他身后的那些同学也一样，脸上都带着挖苦的，嘲弄的神情。李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用愚弄的口吻冲我挑衅：“喂，告诉大家，你爸爸是不是疯子？”旁边的同学也起劲地附和着他：“黄斌，快点说啊，你爸爸是不是疯子？”
我被他们的挑衅完全激怒了。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将李明推翻在地。接着，我象一头愤怒的公牛，冲上前去，和他激烈地扭打起来。我将这些天来所有的郁闷，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全部都集中在了拳头上，痛快地发泄了出来。片刻间，几乎高我半个头的他就被我打得抱着头痛苦地呻吟起来。同学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劝架。因为他们知道，那一刻，我丧失了理智，完全疯了。当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迹的时候，我有些慌了，扔掉了手中愤怒的石块，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二天下午，我当着李明和他父母的面，做了“真诚”的道歉。我还赔偿了李明的医药费，他的头上被缝了六针。从那以后，没有人再同我说话，没有人再和我游戏，没有人再愿意跟我一块回家。他们就象躲一个传染病人那样，躲着我。
而这一切反而激发了我的执拗，我变得更加的孤傲，性格也变得更加的乖僻。即便是有同学对我做出了善意的微笑，我往往也会报之以白眼。这样，我也就被同学们完全，彻底地孤立了。
我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缘于父亲的关系，这一切都是由父亲造成的，我将这一切都迁怒于父亲。我不和他说话，我在心里恨他。甚至直到两年后他去世，我都没有再叫过他一声“爸爸”。
上初中后，读了朱自清先生著名的散文《背影》，我开始检点自己当年的无知和任性。可是，我仍无法说服自己“原谅”父亲。
再到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通晓的道理的增加，我才逐渐改变了过去的误解。每当我脑海里回忆起那天我被同学们欺侮，父亲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些同学时的情景，我从父亲身上感到的不再是“疯子”的悲哀，而是“父爱”这种崇高的感情！
斯人以逝，愿他能够幸福，安详地长眠于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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