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qiqibobo(不夜天)
整理人: supraboyqd(2004-02-14 02:34: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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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静静伫立于角门的台阶上,只有他身边的大气格外清澈,仿佛不受瘴疠侵染一样。沉厚的蓝布棉袍裹着他的身体,却给人没有重量似的感觉,或者应该说这个人本身存在感就过于淡薄了吧,举手投足间几乎有种影子似的虚幻。此刻,薄薄的反光凝在他鼻尖,使那纤细精致的容颜看起来多少有些稚气,他慢慢举起右手,一只小鸟停在那冻成红梅色的指尖上,有着罕见银色羽毛的小鸟高傲地扬起脑袋,发出千回百转的清越歌声。
因那歌声的醇酒而醺醺然的又何止人类,敏行看见四散的疫鬼中了定身法一样不约而同地停住了,随着鸟鸣的节奏,那些丑恶的身躯微弱颤动着,沉醉似的渐渐瘫软在不可思议的旋律中。大量粘稠的黑红液体绕过脚边,敏行发现那些独角异形根本就不是瘫倒在地——从粗短的腿脚开始,它们的身体正不断溶解,化成蜿蜒的浊流流淌回来,重新凝聚。一尊巨大的独角正慢慢成形,随之膨胀起疙疙瘩瘩的头颅和蛮横粗壮的肩颈……敏行此刻才看清疫鬼的面目:没有眉眼但却有着巨大的口鼻,看来它就是凭借贪婪的食欲而存在下去的吧。
像被印度法师的笛声驱使的蟒蛇,吸收了所有赤黑粘液的巨大疫鬼围绕着小鸟酣畅地手舞足蹈,那种样子甚至有几分滑稽,但敏行笑不出来,他难以置信的瞪视着让鸟儿发出歌声的人;朝向那蓝衣少年,他发出了艰难的声音:“讷言……”
“讷言?”看着同一个方向,珠锚露出罕见的惊诧神情,“难怪我一直叫你哥哥的‘名字’,他却完全没有反应!原来你才是讷言!”
这一刻,清秀的蓝衣少年露出了恶作剧被拆穿时的笑容。他用还没有完全退去青涩感的面颊轻轻磨擦着小鸟的羽毛,满不在乎的看着敏行。这丝毫没有紧张感的举动让他的兄长没来由的心浮气躁——即使情势如此,这位庶出次子的态度还是那么微妙的让人生气。然而讷言的话语,却让敏行无论如何也无法像平时那样喝斥他……
“……那时候大哥是想保护我吧?不准我和珠锚交往的时候,在我背后抛红豆赶走疫鬼的时候……”将小鸟放在肩上缓缓走下台阶,讷言停在异母兄长的面前,用清澄得带了蓝影的眼瞳仰视着敏行,“大哥,其实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却还总是装出讨厌我的样子,真不诚实……”
“你知道……疫鬼?难道那个时候鹿鸣身上的红豆,是你放的!”明明有很多话要质问他的,就像明明有更多安慰的话,温柔的话一样,可每到这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顾左右而言他,敏行厌恶这样的自己。
似乎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讷言转向珠锚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就像面对默契的共犯:“你在找侲子对不对?为了驱走自己召来的疫鬼,你在找像点燃的犀角一样让鬼怪现形的人,只有那种人能使这侲铃发出鸣响,看起来,你还有一点点人味嘛……”
看着讷言比出的“一点点”的手势,泫然的涟漪瞬间荡漾过珠锚的眼角,对于这一闪而逝的表情,讷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珠锚也不诚实,对我那么好其实都是醉翁之意,所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在问大哥的事……老实说,我很嫉妒!”
“别说了,讷言!”敏行并不想刻意摆出兄长的空架子,可他知道,只有他才知道——突然变得饶舌,是讷言想要结束谈话的征兆……
然而这位次子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大哥也好,珠锚也好,都很喜欢骗人呢!不过还是原谅你们吧……因为我也没有说实话——其实我也‘看得见’的。大哥,你看得见的东西,我甚至比你看得更清楚!”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珠锚冷笑着自嘲,“居然连我也瞒过了,我可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人家呢……”
“我并不想骗你……我只是,只是想听珠锚你亲口叫我的名字,我想让你只叫我一个人的名字……”一瞬间讷言的脸上露出了寂寞的表情,“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不需要名字的。”
----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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