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日记


秀云

谨以本文献给为中国网络事业的蓬勃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然而却不自知,仍然轻伤不下火线坚守岗位视死如归甘愿默默无闻辛勤耕耘在夜阑人静鸡不叫狗不咬的都市乡村的某个犄角旮旯的以下诸位网友同志:
(以姓名笔划的对数乘方的卷积求导除以三的余数为序,真名未经同意不敢披露)
KAVIN,KRIS,大山,白驴王子,我本善良,风花雪,血玲珑
APOGEE,小李子,小溪流水,芳芳豆豆,
小巧玲珑,紫竹侠隐,落雪飞花,鹰
飘,开心果,和小萱萱等.秀云.

10月5日
忽然看到很多人在星伴茶室聊他:
"你看见大磁铁了吗?"
"没有.好久没见了."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呀."
"我想是在北京"
"为什么?"
"因为有时他的话带京味"
"那算什么,我不是北京人我也会几句京腔"
"但他对北京城大街小巷很熟"
"你怎么知道?"
"和他聊过"
"不会吧,我要有张北京地图也能跟你侃"
"那你说他是哪的"
"应该是唐山的"
"为什么?"
"我查过他的IP"
"这种变IP的作弊手法我也会,不信我教你..."
......
另外两人也在侃:
"大磁铁是芝加哥的吧?"
"不对,他明明是休斯顿的"
"错!我就在芝加哥,他说他的学校就在我附近"
"那说明不了什么"
"芝加哥的哪哪他都很熟"
"看过(汽车城)没有,其实一书在手游遍全球也不是难事"
......
看着他们在闲聊我迟疑良久
还是下不了决心
终于放弃了进入茶室的打算
我右手鼠标轻点左边的"茶室论坛"
然后熟练地用左手按下Ctrl-F
搜索"磁铁"两字---仍然没有
他失踪了!彻彻底底地失踪了!
10月6日
自从和他见面至今
我在网上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发给他的EMAIL也石沉大海无疾而终
他是谁?难道他已改头换面?
或者......我不敢想
每个夜晚
我都独自静静的注视着闪烁的屏幕
试图从别人的片言只语中捕捉到他的影子
但是我却失败了
每次都是同一个结果令我绝望
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吗?
可是---
为什么只见过两次面的他
会在我心里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秋夜凉爽,我却难以入眠
我问自己:
难道我爱上他了?
10月7日
翻看过去的日记
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尽现眼前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是在8月的一个夜晚
我们是以互相嘲笑开场的:
......
8月18日
今晚我和KRIS聊得挺不错
KRIS是光协的会长
大大的有名
不过因为我们是好友我不愿做他的下属
所以就没加入那个"光协"
正聊得兴致勃勃之时
忽然一个名叫"大磁铁"的家伙闯进茶室
他很风光
当时所有九名茶友都一齐向他问候
我也凑个热闹"你好"
他却对我不理不睬
自顾自和别人说起话来
我刚要想继续和KRIS的谈话
却又发现KRIS已把我甩在一边
加入了他们几个的争论
看样子争论还是以大磁铁为中心
我试了几次插不进话
于是就略施小计
把小溪和特务耍得团团转
突然ICQ响
有人呼我---还是个新人
我马上把这个陌生的号码加在名单上
发现竟然是大磁铁
他的第一句话是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看都没看就顺手关了ICQ
谁叫你刚才那么可恶
我继续逗着小李子和小溪
忽然发现KRIS已经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
离开了茶室
原来如此
大磁铁是没人聊了才呼我的
那晚早早就睡了
8月19日
吃过晚饭
照常往机子前一坐
先打开信箱看看
见有一封大磁铁的信
看样子是KRIS他们告诉他我的ICQ和EMAIL的
信的内容非常精彩:
"很无聊很无赖很直率也很坦白
性格多变情绪多变名字多变有点千姿百态
通常都是面带微笑附庸风雅假装明白
背背诗词歌赋把自己表现得很有才
再不踏踏雪寻寻梅多愁善感一下仿佛梦里伊人一般
转过脸来收收破烂打打嘴仗其实那是百无聊赖
更有甚者冒充别人损害人家形象不管人家在不在
生离死别的多次了欲走还留又到聊天室里来
好象核战争之后的老鼠一样生命力顽强且贼心不改
你说网上有性别吗有性格吗一个名字几行文字
你能看出我是人妖还是鬼怪还是变态
有时别人问我我也问自己我是谁从哪里来
人生就是舞台经常要换换面具在网上换换难道不该?
我很狡猾很会骂人有时也很忠厚很实在
说真的来聊天不就是来放放松开开心或找朋友谈谈心吗
尚未相识何必要管你是男的女的哪里来的是真变态还是假变态
话又说回来千万别学我象我这样七十二变变来变去就不再可爱
嘿嘿-----"
可以看出他的文学底子不错
可是比起我他差得实在太远
不值一提
不过读了他的信诱发了我的写作神经
想当年在中学被人称作才女的我
已经好久没有写过什么东西了
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给他写了封信发过去
想想不太过瘾
就把信又改头改尾
给KRIS等老友也都发了同样内容的妹儿
去茶室转转
没有KRIS没有大磁铁
只有两个不知姓名的家伙在瞎侃
......
zfjl:大家好!我来自:202.99.181.124(18:35:20)
yfy: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18:35:58)
yfy:ZFJL,你好。吃饱了吗?(18:36:21)
yfy:点心,你看信了吗?(18:36:53)
zfjl:大家好!我来自:202.99.181.124(18:37:01)
zfjl:yfy,吃饱了。你呢?(18:38:11)
zfjl:依,很好喝。谁让你不偿呢?真香。(18:39:49)
yfy:ZFJL,你干吗不让让我?(18:40:23)
zfjl:YFY,还得我让让?太斯文干什么!(18:42:37)
zfjl:yfy,你在哪,可以告诉我吗?(18:45:47)
yfy:(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18:46:43)
......
看了一会,ICQ响了
是大磁铁
"你在吗?"他问得很直接
"耶死"我答
"看到你的信了,挺棒,都是真的吗?"
我还没回答他又发来一堆:
"结婚是个错误
生孩子是个失误
离婚是个觉悟
再婚是执迷不悟
没情人是个废物
情人多了是个动物"
一看就知道是COPY的
"你在干什么?"我问他
"在星伴茶室"
我的身子一下坐直了,一个念头冒上来
"你装得挺像,是哪一个?"
"你猜"
茶室里那两个家伙还在瞎侃
我实在看不出哪一个更像他
昨天他的口气很幽默的
这两个家伙一句比一句乏味
我数了数行书
zfjl有8行
yfy倒有17行
于是键入:"yfy?"
"为什么?说明理由"
"你字打的挺快的"猜中了我心里直美
"算你猜对了"果不其然吧
"你在哪?"
"在家"
"废话,我说你家在哪?"
"离你很近"
"你怎么知道?"我小小吃了一惊
"不信给我打电话,xxx-xxxx,拨过来试试,我等你"
"现在?"我看到号码是本市的,不由心一动
"当然就现在"
匆匆望了一眼星伴茶室
那个zfjl忽然主动道了一声"bye"
下了线
只留了另一家伙还在对着只剩他一人的茶室大发雷霆
"这家伙,刚认识就骗人."我暗骂
心中不服
我收了线
拨了他给的号码
等到听见对方铃声响起我不由脸上发烧起来
给陌生男人打电话: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一个好听的男中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喂----"
"喂----"
"我是磁铁,秀云吗?"
"是我,你的真名是什么?"
"才认识不用那么着急把"
"你不是yfy"
"哈,你盼我是他,我就只好承认了"
"为什么不说实话?"
"因为你是女孩,你有虚荣心"
"怎么讲?"
"要是证明你是对的,你就有满足感了"
"那下次我认错人以为那人是你怎么办?"
"很有可能,我装起他来比他还像他自己"
"吹牛不打草稿"
"过奖过奖,承蒙夸奖"
"你的信写得很不错嘛"
"你不是在讽刺我吧?"
"没有没有,真的不错,你学哪个专业?"
"反正不是文科"
"见个面吧"我突然提议
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同时心跳加速:他将是我约会的第一个网友
不过转念一想:就是被拒绝也无所谓
反正天知地知他知我知
绝对秘密
他那好听的男中音又响起来:
"何必"他说"EMAIL,ICQ和电话不是都很好"
"你不愿意见面就算了,我不勉强,挂了吧"
我咬咬牙丝毫不放松他
他一定猜到我还是在逼他
"别别,我不是那意思"
"什么这意思那意思?有话直说"
"我今晚有事,你不来电话我也该出门了"
"好吧,后天下午六点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他迟疑片刻,说"那里人太多,不好找你"
"好办,我穿一件蓝色夹克等你"
"蓝色夹克的人可能很多"
"我是长头发"
"哈--蓝衣披肩发的女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穿红夹克"
"那好,再见"
"再见"好听的男中音挂断了电话



秀云日记(二)

8月21日
不知多久没有打扮了
下午从本市最大商场买回了几样高档化妆品
售货小姐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啥也不懂全听她的介绍
贵的一塌糊涂的东西我都毫不犹豫一一买下
对我而言,钱算不了什么
心里回忆着母亲出门前繁琐的化妆程序
我懒得那么复杂就草草化了个淡妆
6点整准时到达电影院
人倒是不多可是没见穿红衣的人
站在大街上等人我是头一回
凉爽的秋风把我的长发吹散在身后
"这个磁铁,第一次约会就迟到"
突然肩头被重重一拍
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响在耳边:"秀云?"
"磁铁?"我猛一回头,眼前一片红,忙向上仰视
哇,好大的个子
他足足有1米85
"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到"
"我也刚到没两分钟"他微笑着
"看不看电影"
我点点头
"我去买票,你等着"
他走到队尾认认真真的排起队来
我这才仔仔细细打量他:
高大魁梧的身材
身穿鲜红的夹克
好显眼!
一个司空见惯满街都是的小平头
一张总在微笑的面孔
一看就是电影里扮演好人的那个品种
他好象知道我在研究他
转头冲我笑了笑
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
----这个人特爱笑
买完票,我们商量去哪
他建议去游乐园
"散散步吧"
我不想在过山车上滋哇乱叫
女孩千万不要在男孩子面前轻易暴露胆小的弱点
除非你爱上他了
巴不得他英雄救美揽你入怀
然后对你说:"别怕,这儿有我"
他没反对
我们就在高楼大厦之间慢慢悠悠的瞎转
边走边聊
"你比我想的模样好看多了"他直截了当
"你也比我想的高多了"
"这世界就这样,每天都充满了惊奇"
"你还是聊天室那种口气"
"对不起,我平时就是这么说话,到茶室也改不了"
我们开始侃一些最近出的新书
还有网上的重大新闻花边消息
我发现他的知识面很广
仿佛我的一句话还只说了一半时
他就已经知道下文了
"你是干什么的?"我发问
"你看呢?"
"打工仔?"
"我还没工作"
"失业?下岗?辞职?开除?"
"都不是.我在上学"
"什么?你多大年纪?"
"你看呢?"
"二十七八吧"
"不,我二十二,你是说我长的老气?"
我一笑"主要是你个子太高"
"个子和年龄没什么关系吧?我初中毕业就1米8了"
......
"你学什么专业?"
"经济"
"你家里给你寄钱吗?"
"没有.我平时打些零工挣点外快"
"家教?还是倒爷?"
"都不是,那些事我干不来.我只是编编小程序"
他那么高的个子竟然说什么"干不来",真好笑
"你的报酬丰厚吧?"
"够我的上网费和电话费"
"够辛苦的"
"没错.为了换台新机子,我整整一个月每天只睡4个小时"
......
聊得忘了时间
一看表已是8点过了,电影开演了
他说"算了算了,我们走了那么远,回去打的也赶不上了"
"那票?"我问
"你还记得是什么电影?"
"我没记.你买的票.你难道没看?"
"连名字都忘了,不看也罢"他哈哈一乐
沉默半晌,他忽然说"我去过一个咖啡屋,气氛不错,叫做'星期一'"
"没听说过,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五.不过那'星期一'只是个名字.那里挺清静的"
"在哪?"
他拉着我的手拐过眼前的街角
"星期一俱乐部"的大字霓虹灯招牌赫然眼前
原来一路上我没在意只知道聊得兴高采烈
没想到他却是有心把我带到这里
反正也无所谓,就跟着他进去
一楼人多,但都静悄悄的小声说着话
灯光略微显得暗淡
背景音乐悠悠扬扬地仿佛漫不经心地奏着
我们上了二楼
人很少,只三三两两坐了几桌
我们找到一个靠窗地方坐下
"来这的都是什么人?"我小声问
"有钱人"
"那咱们还是走吧"
"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很有钱?"
我惊奇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一笑"我是业余侦探"
"不对,我们刚见面,你哪来的时间调查我"
"还用得着时间?我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怎么讲?"
正在这时服务小姐送上菜单
他很快点好了几样东西---看来他常来
小姐一转身他就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的解释:
"说你很有钱,我有三个理由:
第一,你的衣着虽不出众
但是都舒适合体
正是现在时装流行款式的主要特点
第二,你说话口气温文尔雅仿佛天生造就
说明你一直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家庭中
上一代中国人多数没什么钱
在贫困中泡了那么久
没有哪一家的子女不受他们父母的影响
养成患得患失的脾性
自然也潜移默化融入言谈举止
第三,最重要的
我一见你就闻到一种特殊的香水味
此种香水非常名贵
本市只有一家商场有售
而且价格贵的离谱
所以..."
我忽然后悔今天来之前不该专门花费心力打扮
"看不出你对时装和女人用的香水很有研究哇"
我故意讽刺他以掩饰我的尴尬
"你别误会.时装知识我都是从网上看来的
至于香水,正巧我姐在那家商场工作
她上周刚从服装部调到化妆品部"
他解释道.
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售货小姐
心想:"原来如此"
看着他的微笑
我忽然觉得这人的笑意中透着点神秘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愁钱花
我父母原是印尼华侨
我三岁时全家迁到香港
直到上大学我才回大陆"
他吃了一惊:"你看过最近印尼的新闻吗?"
"当然看了,我父母还花钱帮他们的朋友从印尼逃出来呢"
"你父母还在香港?"
"还有我哥.17年前我父亲看到政局很乱
而且政府动不动就跟华人商家伸手要钱
于是就把工厂楼房都悄悄变卖了折成美元现金
通过非常渠道转移到香港
我们全家是借用旅游名义到大马后跑过来的
我父亲在香港重开了一家商贸公司
现在我哥也在帮忙打理生意"
"那你为什么回大陆念书,而不是留在香港?"
"这本来是我父亲的意思.
因为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会说国语
你知道印尼实行的是非汉语教育制度
专门排斥我们中国文字
所以我哥哥只会说马来语和英语
做生意时吃了不少亏."
"我知道了.你父亲是想你学好中文回公司帮忙."
他说着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不错,但是现在我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了"我说.
我接着滔滔不绝地对他述说起来:
我的身世,我亲耳听到父亲的朋友谈论印尼局势的真相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段死里逃生的亲身经历
我讲了我父亲的那家规模庞大的公司
讲了哥哥的力不从心导致近几年公司亏损
在学校我也结交了几个好友
甚至也曾有过几次感情的波澜
但是无论是谁我都从没有向他讲过这么多
今天我却对一个刚刚认识的还不知姓名的家伙
讲述着我的一切,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
我仍然继续述说着我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寂寞
我的无助我的烦恼和我发现星伴茶室后的狂喜
"STARMATE,这是个多棒的名字啊"
他久久注视着我
大手抓着一只吸管
不停的无意识的搅动漂浮在酒中的桔瓣
不知何时服务小姐早已送上了几盘小菜
但是我们两人谁也没碰一下
他静静的听着听着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他是个出色的听众
如果他不是对我所讲的感兴趣
那他一定是看过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
我刚刚讲完中学时代我和一个男生有始无终的恋爱游戏
他忽然对我说:"你很漂亮"
我笑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因为很多男孩子就是从这句话开始追求我的
难道网上萍水相逢的这一个也是同样?
那不是太俗了?
我猜到他下面会说什么
但是我喜欢听到他说出来
我等着那一句:
"我开始喜欢你了."
没想到他忽然低垂了眼皮说
"太晚了,我们走吧"
他付了帐,我隐约看见帐单上有个不小的数字
心中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后来回想才知道当时我就在怀疑他的经济情况
他既然能常来这个价格昂贵的咖啡屋
那收入一定不少吧
我们一同下楼走出这间别致的"星期一"
深夜的街头雾气纵横
秋风袭来一丝凉意
我打了个冷战
他很自然的揽住了我的肩
顿时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问:"我们打的回去好么?"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挥手叫停一辆红色出租车
我们钻进后座
我报了我家的住址
忽然想到还不知他住哪里
刚想问,他却先开口了:
"回家还上网吗?"
我想了想说:"也许"
"我呼你"他说
这时我发现他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
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
刚才那个沉默寡言的他又活泼起来
话也多了起来
渐渐回复了往日茶室的风采
他闲扯着一些网上趣事
他在MUD被连续PK多次之后
恼羞成怒又去PK别人的悲壮经历
我静静的听他讲直到车停在我的楼门口
他甚至车都没下,我们互道了"拜拜"
我望着夏历消失在夜色中
心中涌起莫名的失落感
回到家,到洗手间洗了个脸
轻松了许多
才真正感觉化妆实在是不适合我
心想"下次绝不再化妆了"
但一瞬间我突然愣了:"还有下次吗?"
我们并没约好下次见面呀
我自嘲:"过去你还自以为自己是个美女,别人却不把你当回事"
打开机子,习惯性的拨号上网
又习惯性地到BBS看了一眼
没什么新东西--全都在罐水
BBS成了另一个聊天室
鼠标不由自主的滑到:http://www.starmate.com/chatroom
KRIS和两个小美眉正在贫嘴
另外两个没见过的家伙也正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看了他们的IP
没什么特别的
忽然我的ICQ响了
"hi"
是他,仿佛又是那个好听的男中音响在耳边
我迅速键入"hi"send出去,然后蹦到窗口
推窗远望,只见夜半的都市仍然灯火通明
"他就在附近"我心想
只有五分钟车程
看来他有可能与我同在一个居民小区
"磁铁,你好快"我迅速发过去
然后两手僵硬的趴在键盘上等着他的REPLY
此时心中什么也不想,一片空明
他来了:
"我就在你身边"他的话好温暖好温暖
就像他的大手揽在我肩头的感觉
这句"我就在你身边"着实让我感动了好久
好象一首诗中所写的:从此---
"黑夜也变得透明"
我仿佛看见他正在窗下
两眼紧盯屏幕聚精会神一目十行
右手握着鼠标
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只已燃烧过半的香烟
烟灰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键盘和桌面上也有些许烟灰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一定是抽烟的
他的雪白的牙齿又如何解释?
一定是常嚼口香糖吧
虽然当着我的面他一只烟都没有吸
但是能熬到三四点不睡
除了香烟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驱除困意吗?
我看过(廊桥遗梦)想象磁铁一定也是抽的骆驼吧
我们东拉西扯毫无睡意
但是每当我提出某个有关他学习生活的问题
他就避而不答,
或者用别的什么冠冕堂皇的名人名言掩盖过去
我们直聊到东方发白
才依依不舍的互相道别
星期六的太阳升起来时
我却倒头大睡
把喧闹的都市留给别人去吧


8月22日
电话铃声吵醒了我
是妈妈打来的
她像每个星期六一样照例问问我的学习生活情况
"天气冷了多穿一点,想吃什么就买来吃"
"需不需要钱用?"
然后不厌其烦的述说父亲又去了某个国家
哥哥在公司里又碰到了什么问题
她讲的都是印尼式的英语
乡音难改啊
我虽然不爱听她的唠唠叨叨
但是想到她独自一人也挺难受的就不得不附和几句
然后照例也说一些代问爸爸哥哥叔叔阿姨好之类的话
我知道我的母亲并不开心
有钱也没办法买来开心的
爸爸连年出门在外
哥哥也是从一毕业就进了公司很少着家
听说哥哥最近找了个女友
干脆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同居
对家里只说是为了工作方便
我父母家住在山顶
去公司开车至少也要40分钟
妈妈一人打理家务
虽说有几个佣人帮忙
只需她动动嘴就行
但是仍然寂寞无聊
一个星期总有几天出去和牌友打几圈
电话里她也不提输钱赢钱
但从她今天口气可知又输了不少
每回放假回家看到她又苍老了许多
我也有点心疼
下决心将来绝不嫁商人
"商人重利轻别离"
此话不假
按照父亲的计划
我毕业后将马上回香港进入哥哥的公司
助他一臂之力
东南亚经济危机也影响到我们的公司
现在正是紧张关头
爸爸全世界满天飞的原因恐怕也与此有关
哥哥偶尔也会打个电话来问问我的情况
他曾建议我买个手机
但我怕在学校太招摇就没听他的
他劝我多读些商业类经济类法律类的书
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小时候曾梦想成为琼瑶式的作家
后来上中学爱上了数学
又想做个数学家
现在却把时间都用在计算机上
除了写程序就是上网聊天
对付学校的功课我自有办法
漫不经心的写点作业
漫不经心的拿着60分
除了上课我一分钟也不多呆
大一加入的各种社团和常去的舞厅也不再光顾
我把精力全部耗费在那台PII266mmx的micron上
这台机子还是爸爸托公司驻本市的商务代表亲自送来的
他进门就点头哈腰:"董事长吩咐给您学习用的"
机子的配置是一流的,4.3G硬盘,128M内存
外设也不错:有个EPSON的彩喷袖珍打印机
加上一只超级大猫和一台带汉字手写识别的扫描仪
起初我并不在意这台机子几乎从来不碰
只是有时用来打打信件
后来看到报上把"INTERNET"吹得很玄
就忍不住上去试了一下
开始只看一些文学类的站点
网上文学有不少精品
比如痞子蔡的几篇小说
(听说他最近又动笔了)
再后来开始用EMAIL收发信件
等到学校开了计算机课
我认真地听了些
一下子勾起了兴趣
于是便又选了几门计算机选修课
同时风风火火的到处查找有趣的站点
有天在YAHOO上转到聊天室
点了九色鹿进去瞎扯几句
适逢一个热情的网友询问我的EMAIL
于是另开个窗口
到HOTMAIL随便建了一个:
[email protected]
回来告诉他这个地址
这个网友马上把他喜爱的站点统统给我发了过来
排在第一的就是:
http://www.starmate.com/chatroom
这个名叫星伴的聊天室挺热闹的
每天都有些固定不固定的网友上来闲聊
我正好刚学了拼音,跃跃欲试的试了试身手
还行,没想到竟然有人夸我打字快
没几天就认识了一大堆朋友:
KAVIN,KRIS,大山,白驴王子,我本善良,风花雪,血玲珑
sangdi,老剑,深红,APOGEE,小李子,小溪流水,芳芳豆豆,
小巧玲珑,紫竹侠隐,落雪飞花,鹰,莫愁,枫,紫龙,小可人
晓雯,雨滴,云馨,病猫,素欲,彩子哥,雪纯,臭皮,LONGER
小刀,东门吹风,茹儿,漂流瓶,玻璃杯,美格猪,扒比猪
困兽,甜甜,疯狗,ANDY,阿度,飘,开心果,和小萱萱等等等等.
晚上我又准时上网
打开ICQ已经有几条信息等着我了
其中有一条是'他'留的
我现在心理称呼他为'他'时
连想都不用想他是谁
除了他还有谁呢
只要那三个字无论出现在何处
屏幕的任何角落
我的目光都会被吸过去:"大磁铁"
大磁铁为什么叫大磁铁呢?
我曾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回答:
有一天他曾和一帮家伙讲到阿尔法磁谱仪
阿尔法磁谱仪是用来捕捉反物质粒子的
中国为这台词谱仪造了世界上最大的巨型磁铁
后来他就自称大磁铁
懒得换一直沿用至今
他的留言是:"晚上有事不能来"
当我看到这句话心就一下子凉了
上谈天室的兴趣荡然无存
没有他还有什么意思
我下了线关了机
随手拿过一本(情爱画廊)瞎翻
这本小说是(布老虎丛书)的其中一本
我几乎把这套丛书收集全了
几乎本本都出奇的好看
可惜网上只有金庸全集王硕全集
没有这套好书
否则我第一个DOWNLOAD
想起他-----
他正在忙什么?
他有时间看小说吗?
我心中疑惑
晚上我失眠了
8月22日
今天是星期一
一大早我就骑着自行车在城里瞎逛
不由自主来到那家"星期一"俱乐部门前
大门紧闭
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想想自己真傻
对他的了解只限于茶室闲聊,几封EMAIL,
一个电话和见过的一面
为什么却整日神魂颠倒?
一边往学校骑一边胡思乱想着
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
因为他是我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无论是我的父母还是同学朋友
甚至网友们都不知道
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只属于我们两人
原来每个人对自己的秘密竟然那么重视
怪不得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他见面
原来这个约会也像一个梦一般可有可无
对我来讲他重若泰山
对其他不知情的人他却轻若鸿毛
心中大石放下
我心情愉快的走进校门
......
过了好几天,我们才又在网上碰见
此前他曾发过一封EMAIL给我
说有事出远门不能经常上网了
我按他给的电话拨过去
却无人接
想是他去外地或是公差或是私事
谁知道呢
以为我们的关系就这样断了
可是当他的名字又一次闪烁在ICQ中时
我却又不自觉的兴奋起来
他问:"你有IRC吗?"
我说:"没有"
"IRC聊起来挺快的"
"这里也挺好"我比较喜欢老的东西
"女孩子就是守旧"
他的每句话在我看来仿佛就是那好听的男中音
"明天你能看见我"
"什么?"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去你们学校"
"干什么?"
"不是去找你--我们有场球赛"
"什么球?"
"篮球"
"你是那个队的?"
"去了你就知道啦"
"我如果不去呢?"
"你会去的"
"那么自信?"
"我了解你,哈哈"
......

第二天下午果然体育馆有场球赛
我心想他的个子那么高大
打篮球正合适--看看不妨
当我到场时已经没有座位了
另一所大学来了很多人助威
我只得站在过道里远远的用目光搜寻着
开场之后两队队员奔来跑去
可是那十个场上队员里并没有他
终于我看见他在场边一群客队队员之中
难道他是那个学校的?
可是他仍穿这鲜红的夹克
和其他队员截然不同
比赛虽然激烈
但是我却眼眨都不眨地只盯着他
我被挤在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的人群中
他没有发现我
忽然暂停的哨声响了
一帮客队队员围拢在他周围
听他指手划脚地讲着什么
我这才搞明白:他是教练
比赛继续进行
我后面的两个给客队助威的男生在小声聊着
"那个教练是哪来的?"
"听说是原校队主力"
"个头挺大,象是会两下子"
"会两下?他是当年的神投手,就指着他赢球了
就因为他个子大,也当足球队的守门员
有一回肩膀撞门柱上,锁骨骨折,就再也不打球了"
"可惜.锁骨好了不是可以继续打吗?"
"我也不清楚.好象有人说他出国了"
"那怎么在这当上教练了?"
"我也不清楚,就知道这些"
看来想了解这人还得加以时日
我还想继续听下去
可正在这时中场休息的哨声响了
从场边跑过来一个穿黄毛衣的女孩子
伏在他的耳边小声说话
他扬了扬手
好象意思是"现在没时间"
那女孩生气了
直起身大声说了几句
他突然满脸通红
对旁边一个球员打个招呼
就匆匆跟着黄毛衣出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女友了?
不过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不过是真正的一面之交萍水相逢而已
过了两三分钟他就回来了
重新坐在那张椅子上
但是他的脸色铁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半场开始后他坐不住了
在场边大声呵斥自己的队员
仿佛是生了很大的气
一直到整场比赛结束
客队拿下了这场比赛
他才笑着拍拍每个队员的肩膀
我对比赛谁赢谁输不感兴趣
回教室时同学问我:"谁赢了?"
我随口道:"我们赢了"
"咦,不对吧,他们怎么都哭丧个脸"
他指的是三三两两从窗口经过的篮球队队员
"那就是输了"我顺嘴说
那个同学撇了撇嘴道:"哈哈,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心不在焉
"你失恋了"
这本是一句很正常的玩笑话
每天我们都会互相开无数次类似的玩笑
但今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那同学看我的脸色不好
知趣地走开了
晚上照例是上网
ICQ里我问他:"你的锁骨伤好了?"
"你怎么知道?你打听我的事了?"看来他很吃惊
"当然.你是大名人嘛,每个人都知道你的事迹"
"hehe,不可能吧.我是昨日黄花,已经早就默默无闻了"
"黄毛衣是谁?"
"什么黄毛衣?"
"今天找你的那个"
"我还以为你没来看球呢,我在看台上没找到你"
"我站着看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打岔"
"这个嘛---不能告诉你,hehe"
看到他hehe的笑我却松了口气
因为他向来笑的时候都是心中无愧的
不过我怎知他对我是什么心思呢
又为什么必须对我问心无愧呢?
"你不告诉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发过去一句
"我真的那么值得你'理'吗"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来我们学校"
"以为你会来找我"
"我本来是想找你的"
"你是看见了那个女孩就打了退堂鼓了?"
"我怕同学看见"我才不那么傻的承认呢
"你害怕?那么说你很在乎?"
当然在乎!你是我的秘密呀
不过我不会对他说,只是继续问道:
"你和那个黄毛衣关系不一般嘛."
"当然不一般,大大的不一般"他还真痛快
"情人?朋友?"
"错!"
过了一会他看我不REPLY才又send一句
"是我妹"
"我才不信呢!"我心想:刚说有个姐,现在有出来个妹
"是干妹还是师妹?"我问
"既不干,也不湿,是亲妹!她在你们学校自动化系
她的男友是你们校队的主力"
"那她干吗找你?"
"场上我派人把那小子盯死了
我妹怕他受伤叫我嘱咐队员不要动作过大"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他不会受伤,倒是我们的防守队员容易受伤"
"哈哈,大义灭亲"
"也不是,只不过没有假公济私而已"
"那你回去怎么跟你妹交代?"
"她才大一,那小子大三了,我看成不了,我没教训她就不错了"
"嘿,当哥还挺威风的.你管的了这许多?人家是情投意合"
"我不管谁管?"
"你妹也许只是联想到你受过伤,怕的!"
"也许"
"不过我还是不信,你这家伙第一次就骗我
你要是说她叫你出去是讲些叫你难堪的话我倒是更相信"我胡说八道着
"比如..."
"比如...她说:'我怀孕了'"
"哈哈,你是爱情小说看得多了?不信拉倒"
他耍起流氓作风来了,我没理他
过了一会他发过一句:"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盯着他的这句话足足有半分钟
心里突突的直跳:"去不去?"
最后还是敲进一个:"好"
他send过来一句"在你楼下等我"就收了线
下了楼,不到十分钟,他骑着车出现了
穿的还是那件红夹克
他把车往楼门口一放,锁都不锁,拉起我的手就走
我们一言不发,在寂静的马路上默默地走着
好象所有的话都在茶室和ICQ中说完了
现在真见了面反而无话可说
不知何时,他的红夹克已经披在我的肩头
不知何时,他的大手又一次揽住了我的肩
我们静静的走在夜色之中
只盼这路没有尽头
可是一个念头也不时的提醒我:
对一个你还一点也不了解的人
怎能产生那种感情?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
我们回到了出发点
当他的大手从我的肩头放下
推上车正要对我说再见时
我忽然不顾一切的扑到他怀中
两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车轻轻倒在路旁的矮树上
哗啦拉一阵乱响
他笨拙的低下头
吻着我仰起的脸和嘴唇
好久好久
也许只是一瞬
我们分开了
黑暗中彼此寻找着对方的眼神
他小声说:"再见!"
骑上车消失在夜色里
我回到房间
一头扎在枕头上
心中不由一阵悲伤
那天以后,他失踪了
他是谁?
直到今天,我连名字也不知道
我爱上他了吗?
我不知道
因为他是我心中的秘密
我始终没有询问过别人
如今我已不再经常上网
也许有人会说一句老话:
没上过网你会后悔,但上了网你会更后悔
我只盼有一天我的信箱中会有一封他的来信
我上网时会有个叫大磁铁的人呼我
......
秀云
1998.10.18
(全文完)
我喜欢别人对我所写的这些提提意见
只要是对我真正关心的朋友提出的意见我都会接受
如果我写得不好或者触痛了哪位网友的隐私
请你不要骂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希望你也用你犀利的笔为我们的茶室留下一点纪念
再次真诚的感谢所有的批评指正
又:哪位网友感兴趣可以给我续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