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清凉

咪咪

不该挑了八月天回老家。离开近二十年了，竟然忘记了乡下的夏天是如此的难过。 白天跟着小侄儿们到附近的一条小河里拣蚬子。坐在大榕树下，象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气，看着眼前这条小时候差点儿淹死自己的小河，奇怪它居然这么浅，流得这么缓。 夜晚，一动不动地躺在奶奶的大木床上，感觉被热气紧紧包围着，身体里的水分不停地从每一个毛孔往外蒸发，就连身下的竹席也热烘烘的烤人。 身边躺着的奶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打着蒲扇。 开始怀念城市里的空调世界。无论是公司，还是家里，永远二十来度的恒温。早就视而不见了。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这样的依靠它。 “唉。”我叹口气。奶奶的扇子便又有节奏地摇起来。“阿妹”，她缓缓地说，还象小时候那样，“再等一会儿啊，风就要来了。。。。。。你看见那窗帘子已经在动了么。” 我盯着窗边悬挂的纱帘，透过尼龙蚊帐，看着它若有若无的拂动。 窗外的夜空是那么黑，浓，象首饰店里衬托着宝石的黑天鹅绒。又深不见底。还记得小时候，常会坐在院子里，呆呆地仰头望着满天繁星，期望会有流星划过。 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夜空了。城市里的夜晚比白天更加明亮，灯火通明的大楼，耀眼的街灯车灯，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令人目不暇接。城市的夜空，现在想来，似乎是一种泛着红色，灰蒙蒙的颜色，而且绝对不会有这么多星星。 窗帘突然晃动了一下，好象就要飘起来似的，却又很快垂了下去。 窗外一阵悉索声，大概是只精力旺盛的野猫，从草地上跑过。草丛里各种各样的虫儿此起彼伏地鸣叫着。仔细听来，有的清脆，有的低沉，有的温柔，有的急切。绵绵不断，仿佛是在排演一出交响乐．远处传来邻家的狗的吠声，多半是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东西，或许是刚才跑过去的那只野猫。 几只夜鸟扑簌簌地飞上树梢头。我居然不记得了，乡下的夜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声音。我所熟悉的那些夜晚，有的只是空调机持续不断的轰鸣，和街上偶尔划过的警笛。 我听着窗外夜的合奏，嘈杂而又和谐。身后的老人已经睡去，轻轻地发出均匀的鼾声。屋子里驱蚊草的气味已经散去。空气里隐隐约约地有青草地的味道。 窗帘拂动得更大些了。我仿佛就要感觉到它带进来的凉风。我深吸了口气，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种在院子前面的一棵夜来香。小时候很不喜欢这棵树，嫌它开的花丑。记得曾跟奶奶抱怨说：夜来香是臭的！奶奶笑得很开心，告诉说夜来香是不能放在鼻子下面嗅的，要睡觉的时候才会闻到它香。做孩子的时候粗心，又贪睡。到现在才发现奶奶说的原来没有错。 我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窗边的纱帘，静静地感受着夏夜的神秘，和谐，和幽香。陡然间，只见那窗纱腾空飘然而起，一股爽劲的夜风从空间掠过。霎那间，我感到无限清凉。 我很高兴，此刻，我是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