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
PI
最初认识桥那边镇子上中餐馆的老板,老板娘还是一年以前。
这里的一个非律宾华裔王医生打来电话,说是他们不懂英文,
明天清早有个与医生的约会,而王没有时间陪他们,问我能
否代劳,我答应了。于是第二天早晨按照约定的时间在一个
趴车场等他们,冬天的早晨寒意很浓,他们足足迟到了半个
小时,看着睡眼惺忪的样子。因为在餐馆打过工,所以也可
以理解他们很辛苦,睡得很晚。问明原委才知道,名叫珍妮
的老板娘怀孕了。
到了医院检查过以后,我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因为这里的
每个孕妇每个月都要做妊娠检查,所以势必我每次都要陪同,
因为餐馆开门的时间限制,他们所有的约会都会选择在清晨,
果然在一切办妥之后,他们提出要我每次陪同的请求,我对
自己说,全当自己接受育儿教育吧。说真的,看着他们在医
生面前因为听不懂而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实在不好拒绝。同
时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国度,陌生
的语言环境,却敢做生意,生孩子。
不久以后,他们夫妻接连给我打几次电话,问我可不可以在
周末或者平时下班以后去餐馆打小时工。想到反正业余时间
也无事可做,正好打发时间,还可以有些额外收入,何乐不
为呢?
于是新的餐馆打工生活又开始了。很快我发现为什么他们这
么急于我来做工了,首先可以帮他们翻译所有的信件,另外
可以帮他们送外卖,因为另外的waiter是老板娘的弟弟,刚刚
偷渡过来,不会开车,还有就是每次陪她去医院就变得成了
天经地义的事了。我是一个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每次去送
外卖心里都说不出的别扭,老板娘一直要求我开自己的车,
汽油费当然我自己出。每次又老板娘明显地偏心自己的弟弟,
客人的分配是很有说法的,不好的时候一个晚上机会挣不到什
么。几次都想不打了,算了吧,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终于
有一天,珍妮激怒了我,我放下正在做的事,对了她说了句:
我不干了!抓起自己的外套,冲出了餐馆。
因为珍妮认为客人不应该给我那么多小费,竟然从我的手里把
生生抢走了十块钱。
(待续)
来往(2)
这分明是抢劫,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时候心里真的有一种
说不出的悲哀,如果换了他们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人,我想
我不会这么客气,不是说种族有什么关系,而是总想到都
是中国人,不应该让那些什么一群中国人就是一只熊的话
成为事实。也许他们当初来到美国打工的时候,所遭受的
待遇就如此,所以在他们的心目没有一个正确的对待人的
标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再为他们打工了。
也许他们马上就发现这是一个失误,于是老板接二连三地
打电话叫我回去,开始时他还为珍妮辩解,看我态度坚决
以后,就向我道歉了,我还是没有答应,后来珍妮自己也
打电话来道歉,并说要把钱退回给我。我说,你放心吧,
你生孩子这件事我还是会帮你的,至于打工你还是令找别
人吧。他们又接着追问读信的事情,最终答应继续帮他们
翻译,但是要按时间来取酬劳,当时这句话我是鼓足了勇
气,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脸也红得要命。
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情,总是跟孩子无关的,我不会看
着珍妮生孩子的时候不知所措。所以当那天凌晨电话铃响
了的时候,我二话没说,清理了一下就直奔医院而去。这
恐怕是我一生中很难忘的一次经历了,我看到了整个生产
的全部过程,第一次看到产妇临盆,第一次看到初生婴儿,
第一次听到婴儿的第一次啼哭。我想很少没生过孩子的女
人会有这种经历。
在珍妮的每次阵痛越来越剧烈的时候,老板因为回餐馆去
打点生意,只有我在旁边陪同,不停地安慰她,给她讲解
医生说过的话。开始生了的时候,我在医生的指示下握着
她的脚往回推动,帮她使劲儿,她因为不太会用力,整个
脸涨得紫红,而我也忍不住跟着憋气,竟然也累得够呛。
每次她精疲力竭使不上劲的时候,只要医生一说孩子马上
要出来了,她就又会拼命努力。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
母亲对孩子的爱。
(待续)
来往(完)
出院的时候我先被医生教会了如何照顾新生婴儿,一大堆
的内容,从脐带的清洗消毒到牛奶及母乳的喂养,以及多
久换一次尿布等等,然后再传授给他们。
他们的儿子现在已经5个月了,很可爱很漂亮,每次他们找
我来读信的时候,都会把他一起抱来。前天晚上,因为天黑
他们找不到我的住处,只好让他们在加油站等我,我去接他
们来。孩子在哭,妈妈在吐。一进门来就是热牛奶喂孩子,
换尿布,手忙脚乱,看得出他们很辛苦,但是很幸福。
他们给我带来了一些生的捞面面条,还有一些鸡架子,嘱咐
我可以烧汤喝。这是我认识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我主动
表示关爱,我忙拿出自己烤的蛋糕给他们尝,他们觉得很好
吃,让我教他们怎么做,因为家里刚好没有蛋糕粉了,又很
难说得清,就答应下次去看他们时给他们演示,我又把剩下
的蛋糕包好,让他们一并带回去吃。
临走时,珍妮说她又怀孕了。看来我们的来往还要继续下去
了,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有离开这里的话,恐怕还要进一次产
房。
我总觉得,他们还是非常善良的人的,只是因为过去没有被
尊重,从而不懂得如何去尊重别人,把那些错误的做法当作
本该就如此。希望在与他们交往的这段日子里,能让他们明
白善以待人,就会得到别人对自己的善待。
怎么不叫我呢? 汪汪 10:20:16 12/11/98 (3)
怎么不叫我呢?
提交者: 汪汪 于 北京时间: 10:20:16 12/11/98:
答复: 来往(2) [提交者: PI 于 北京时间: 06:34:23 12/11/98:]
哈哈,说来就吓死你,我母亲是做妇科的,那时妇产科分得没有现在这样清楚,一样要帮产妇生孩子。我的爹时常出差,那时还小得不能让母亲相信可以照顾自己,她一上夜班我就进驻值班室,伟大的祖国有丰富的人口资源,母亲几乎是没有清静的夜晚,所有的护士姐姐都带过我睡觉,第二天一早例排是要去看母亲的,一个最普通的景象就是,我面对产妇的血盆大口,看母亲工作,等护士姐姐给我梳好头。母亲在稍空闲的间隔会关照我一天的各种任务。不用多久,我也学会了完全超越那个年龄的说话,比如说‘哎呀,不行的,快吸气’‘嗯,要上催产素吧!’‘胎位不正呢!’。。。
我有一个很著名的笑话,是初一班主任家访的时候告知母亲的。我的同桌是个努力但学习很差的男同学,有一天老师实在忍不住,就说‘你怎么这么笨?’我很正经地指着他头侧的凹处对老师说‘你看不出来他出生的时候被产钳夹坏头吗?’现在想起来还记得母亲掩饰着辛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