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妩媚
提交者: 妩媚 于 北京时间: 15:08:52 12/04/98:

皮肤
在爱情中，我没有皮肤（除非是为了接受爱抚），
更谈不到“血肉丰满”。
我的要害全部暴露在外，
这使我异常敏感而脆弱，
经不起哪怕是最轻微的伤害。
弗洛依德说：“在爱时，我是一个易怒而又心存戒心的人。”
对方得意洋洋地说：“我家族的人都很长寿。”
（我家族不是，而且我也不是）
对方交欢以后说：“结婚！结婚！我要去找个女人结婚！”
（但毫无和我结婚的意思）
对方指着我的围巾说：“现在这个式样很过时了。你穿衣服真的很没有品味。”
（而我对他买的每一件东西都称颂备至，并且出自真心）
对方将我从膝盖上推起来，说：“好了，我饿死了，回家吃饭了。”
（而我准备放弃晚饭）
对方旅行归来，推开房门惊叫：“呀，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而我曾为他精心装扮）
对方真心实意地问我：“我喜欢一个女孩而她又有了对象怎么办？”
（而我此刻并无对象，并且就坐在他的身旁）
对方脸上的表情一派天真，或者说，纯真。
问题就在于他的这种纯真丝毫不是假装的。
他并无恶意，并非有心，因而也无可指责。
他对这些话会如何杀伤我毫无知觉。
因而我也就对此完全束手无策。
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知觉，也许只会加倍厌烦和恼怒。
（又来了，你！这么夹缠不清！开个玩笑嘛。）
我现在对什么都不敢确定。
一切都是可能的。
苦笑。畏缩在自己的沉默里。
或者转换话题，答非所问，
象烫伤的人自动回避着触摸。
无皮的自怜。
同一块木料，木质的软硬并非完全相同，
有的地方钉子能钉得进去，而有些地方就不能。
我也一样。
我有我坚强耐受的部位，
也有脆弱得不能进行稍微的接触的地方。
标有这些“脆弱部位”的图表，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正是参照这个图表去行事，
以避免或者设法去做这件事或者那件事。
我甚至想从预防的角度处罚，
将这幅标有我精神死穴的图表分发给我的任何新相识。
（但愿他们当中不要有人利用它来加深我的痛苦）。
又或者，我用粗鄙的言辞给自己裹上层层装甲。
（我是流氓，我是娼妇，我品行恶劣，我为人卑鄙，我自私自利，我人格分裂，
你又能拿我怎样？）
这些装甲有时很管用，
但唯独对对方的触及无法抵挡。
他伸出一个指头抚弄一下，
精心构筑的防御体系就突然崩溃了。
而有时，他热衷于这样抚弄。
（你就是这样的，老说自己很卑鄙，让人家无法指责你！
我很看不起这个）
我也和游戏无缘，
不禁因为游戏可能会刺中某个我脆弱的部位，
（电影里的某句对白，歌厅里的某段旋律，
某个似曾相识的景观都有可能刺伤我），
（白色的羽毛球落在泥水里，我突然感到悲伤，仿佛象征着我自己的某种际遇一样。）
而且，更有甚者，别人用来逗乐的东西，
在我看来全是险恶。
（妩媚你最勇敢，妩媚你最无耻）
人们不可能逗弄我而不冒弄伤我的风险。
我没有皮肤，
太嫩，太松软，象某些木料的纤维。
是爱情剥去了我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