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妩媚
提交者: 妩媚 于 北京时间: 09:05:59 12/11/98:

死后
在办公室听到几个同事在闲聊，
她们漫不经心地谈论着一个不久前刚刚死去的熟人。
这事令我莫名的悲伤。
不由得想象：“假如死的那人是我，那又将怎样？
周围的人（特别是他）会感到我的死亡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了什么空白吗？
对我的追念，会持续多少个小时？”
一次，对方说：“你得好好珍惜你自己的生命，因为它属于几个人的。”
当时脑子里掠过一个很深的疑问。
“究竟除了我以外，还有哪几个人真正需要它？”
但这个问题太过尖锐，不可能得到诚实的回答。
只会有“正常”的回答。
而无论是“正常”的回答还是“诚实”的回答，
我都并不想听到。
因此，忍住了，没再追问。
这并不是说，我想象自己的死不会给现实生活带来任何搅动和影响。
追悼是会有的，眼泪和叹息也是会有的。
但是，他人仍会一如既往地忙于他们自己的事务，
孜孜于他们的消遣，
纠缠于他们的烦恼，
光顾同样的场所，
重复同样的说法。
一切照旧。
和从未有过我一样。
我在他怀里留下的空缺，很快会有新的人来填补，
而此新人比我更年轻、更健康、更迷人，更获得宠爱。
会有一样的欢娱，如果不是更多的话。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啊，谁死了不是这样？”
对方惊讶地反驳。
站在“正常”的逻辑上，我也赞同他。
但站在“爱情”的逻辑上，我却无法同意他。
爱情本是近乎迷狂的假设----我“绝对地”需要对方，甚至在死后！
但对方的话里残酷地冒出一个完全对立的念头：没有人真正需要我。
不过，最令我惊恐不安的是，那些已死的人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资料。
对此，他们因为已经死去而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他们得任由自己被他人的话语细细地撕咬、吞咽，
任由自己对生命的见解和选择在他人的闲谈中变曲扭得古怪而不成形状。
他们原有的形象逐渐消失在闲言碎语的以太之中。
即使他对我的本来面目还能稍有记忆（我没指望太多），
这记忆也将在闲言碎语当中很快混乱和模糊。
不管他说多少遍“我会永远记得你”，
结果都会一样。
正常生活的巨大能量，
以及某种毫无益处但却永不枯竭的语言的能量，
将最终战胜他对我的微弱回忆。
我投注了整个身心，并支付了全部生命，
但却留不下任何痕迹。
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