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香港]□汉 闻
“他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为什么睡在这里?莫非死了?”
“哎!我半夜就发现他呆坐在这里喃喃自语了， 天这
么冷，也真可怜!”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星期日早晨，在W 大学中文系女
生宿舍门口，有一个男生像死一般睡在地上。他的周围簇
拥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吱吱喳喳。
这天是假期，同学们大多都回家去了，整幢宿舍冷冷
清清的，校园沉浸在静谧的氛围。唯独这里发生的事情引
起路人好奇地驻足。接着，围拢过来的人愈来愈多了。
他仍然弯着腰蜷缩在地上。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身
穿一件薄风褛和牛仔裤。或许是受了一夜寒风的袭击，他
不知在什么时候昏睡过去了。
这时，健雄闻讯急匆匆地走过来，蹲在昏迷者韩青的
身旁，吃惊地道：“韩青，你怎么啦?”他一面说， 一面
推一推韩青的肩膀。只见韩青仍像死去那样完全不省人事。
他转过身来对众人说：“他是我们三年级A班的同学， 看
来他又旧病复发了。”
接着，健雄当机立断地用手提电话拨通“九九九”。
几分钟后，一辆白车急驰而至，两个救护人员把昏迷者抬
上车，车子立刻绝尘而去……。
韩青入住的是青山医院。他这是第二回入住这家医院
了。
去年，也是这样一个早春二月的日子，韩青突然生起
病来。他有一个多星期不思茶饭，身体实在太虚脱，变得
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便能把他吹倒。后来还得劳烦校医
院的护士给他打葡萄糖针，他的生命才得以维持下来。人
们都不知道他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开始只听到他从朝到晚
胡言乱语，也听不清楚他究竟胡说些什么。后来只见他终
日卧床不起，以为他想偷懒不去上课，也就由他去。
过了两三天，同学们看到情况愈来愈不妙，心想这样
任其自生自灭，岂不是会闹出人命?于是， 大家才把他的
病情重视起来，主动关心他。
同学们有的打电话给韩青的家长，告诉他们有关韩青
的病况；有的送韩青到医院求诊取药；有的给韩青端来开
水，喂他吃粥……。后来，韩青的母亲到学校来把韩青接
回家去了。
但大家仍一直不知道韩青患的是什么病。
在宿舍里，同学们把韩青当作茶余饭后有趣的谈资。
“整天见他无缘无故地笑，有时又莫名其妙地哭泣起
来，难道他真的线了?”
“说他线，倒是有可能的。你们有注意到吗? 韩青
的眼神整天都像痴痴呆呆的；笑起来又傻乎乎的。”
“韩青的学习成绩一向都不错，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
一下子会变成疯疯癫癫的。”
“我有时半夜醒来，模模糊糊地听到韩青在轻轻地呼
唤‘梅、梅……’，他似乎在喊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莫非
他失恋了?”
过了好长一阵，同学们霎时安静下来。大家听到门口
响起“格格”的皮鞋声，以为是老师来了。原来，是韩青
的家人到学校来向同学们了解情况。
韩青的父亲向大家点一点头，神色凝重地说：“我刚
从国外回来，便得到韩青生病的消息。他这两天，还是不
想吃，不想睡，整天嚷着要搬回学校见一见阿梅。”顿一
顿，又用肯定的口吻说：“依我看，他是被女孩子迷住了。
你们班上或你们中文系里有哪个女孩子的名字叫‘梅’的?
”
“系里面名字叫‘梅’的女孩子就有好几个，”健雄
笑笑地说：“B班有‘杨梅’、‘冬梅’；C班有‘夏梅’；
D班有‘甜梅’，而我们A班只有一个叫‘春梅’。”
“哦!”韩青的父亲顿觉诧异：“春梅是怎样一个人?”
提起春梅，同学们立刻转过头去互相使眼色，心里暗
自觉得好笑。在中文系，谁不知道春梅的名字? 哪个男生
不对春梅的姿色青睐有加?她容貌娟秀，肤色白皙， 身材
苗条，滴溜溜的双眸迸射出青春的艳彩，十分诱人……她
不但是中文系的一枝独秀，也是一朵艳压群芳的校花。
“她是工程师的女儿，是我们班的高材生。”健雄一
本正经地说：“韩青会恋上春梅?那不可能吧?”他边说，
心里边暗忖：“韩青想让香花插在牛粪上，妙想天开，简
直是不可思议!”
“世界上有的事情往往是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发生的。
”韩青的父亲深有感触而又老练地说：“尤其是时下的青
年男女，把爱情当作儿戏，毫无爱情价值观。医生说，韩
青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只要那个他日夜想念的女孩子开导
他，他马上便可以恢复常人的生活。我想，还是让韩青回
到学校来，你们大家帮助帮助他，劝他不要单相思，这样，
比他吃任何药都要好。”
韩青患单思病的趣事，像一阵春风，很快便在全系传
开了。消息传到春梅的耳朵，春梅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嗤
之以鼻。心想彼此不过是普通的同班同学，接触过两三回，
而每回都是班上七、八个同学一道到卡拉OK去，二人从来
没有什么私交，怎么可能擦出爱情的火花呢? 她完全不相
信韩青会暗恋自己。全校的女孩子，名字带“梅”字的，
多得很!想着想着，她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绯闻， 一笑了
之。
几天以后，韩青的病情稍有好转。上午，他由母亲陪
同，乘的士返回学校留宿，打算过两天心绪再平静些便上
课去。
傍晚时分，他独自到校园去散步，路经女生宿舍时，
他仿佛触景生情，脸色刷地一变，顿觉天旋地转，双眸火
花四溅。此刻，他差点晕了过去，幸好他站在一棵榕树旁，
于是，他潜意识地靠着榕树，然后缓缓地坐在地上，歇息
了几分钟，才恢复正常的知觉。
谁都不知道刚才在韩青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韩青
却又一次跌入仿如无底深渊的情网。打从上了二年级，他
便一直暗恋着春梅。她的举止谈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
日常行踪，都是那么令他刻骨铭心!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常
说的爱情的魔力?
这天午夜时分，韩青仿佛进入一个梦游的境界，他轻
轻地爬起床，蹑手蹑脚地离开寝室，乘人不知鬼不觉，径
自走到春梅的房间门口，傻楞楞地坐在地上……到了翌日
天亮时，女同学才发现韩青躺在过道上。他的双目紧闭，
嘴巴却间断性地念着春梅的名字……。
韩青终于被送入青山医院一直到秋天他才回到学校来
上课。……
人们都以为雨过天晴，韩青的“美事”已写上了句号。
殊不知当太平山上的杜鹃花刚刚吐艳的时候，韩青又
抵挡不住春的诱惑……。他这是第二回发病了。
人们又一次把韩青的故事当作笑话来议论。但过了不
久，大家发现春梅在学校里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春梅从来没有给韩青献过殷勤，更没有给他付出过任
何感情。然而，她却成了故事的主角。她不明白，是美貌
姿色害了自己，抑或是命运作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