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说的这个辛普森并非杀掉妻子的那个辛普森。
这个辛普森是个美籍南斯拉夫女孩。我上大学时的同窗，兼女朋友。
我们初识，已经是1994年6月的事了。当时我21岁，她19岁。可能
是由于教学制度不同的原因，她和我是同一个年级。不同的是，我学钢
铁冶金，而她在管理信息系统专业。
我这人一向过得比较写意。属于直率、心无诡碍的一类，所以也就
记不清太多细节，甚至忘掉了她的教名。只记得她的个子不矮，好像是
172cm吧，我和她站在一起时不觉得比她高。长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太精
准了，好像是黑头发、棕色眼睛，是不是双眼皮儿我不能打保票，反正
在我眼里外国人都是一副模样，能分出美丑确是不易。她给我印象最深
的似乎是身材，就是所谓的“魔鬼身材”。白种人腰以下的生理弯曲很
夸张，臀部翘起，再加上小腿很直，占整个下肢的比例又大于黄种人，
所以走起来姿态很美，显得动感十足。
二
我们认识，纯粹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时我拥有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能在11秒内跑完100米的路程。
由于这个特长，我同时也是校足球队的突前前卫，时常干一些快速反击、
长途奔袭、晃过守门员之类的勾当。至今让我欣慰的是，在处理单刀球
时，还算冷静，时常得手，以至于现在看到甲A比赛出现类似镜头而当事
人突然腿软的时候，经常发出一些诸如“要是我，那球儿早就如何如何”
的感慨。
书归正传。那天我正在踢比赛，周围有我校的一大群女孩助威。出
于逞能的欲望，我一次又一次地做着让对方防守队员在身后吃土的冲刺。
作为短跑运动员，这是我的优势和责任。那次恰逢对手很弱，踢到下半
场15分钟时我们已经5比0领先。也许是我们得势不让人之故，对手越来
越野蛮。在我一次次闪展腾挪之后，终于在对方底线附近被宿命地铲倒。
我跑得太快，一路翻滚着摔出五、六米远，站起来时身体的位置感还停
留在平躺的状态，头很晕。当我环视四周想要找到放倒我的那个人时，
啦啦队的女孩子们都在关切地看着我。这时我发现场外只有一个啦啦队
员不同，她是个外国人，竟然挥着花环显出很兴奋的样子！
“真是欠扁”，我念叨着，慢慢走过去停在外国女孩面前。我双手
叉着腰，面带微笑（就是狼外婆看见小红帽时的那种），问：“很有趣，
是么？”当然，说的是英语。她的回答差一点就把我气得当场扑地，她
说：“你摔得很精彩。”听到这句话，我把双手捂住面颊作痛苦无奈状，
然后突然拿开双手伸出左右食指，指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叫什么名
字？”刚才的动作吓了她一跳，不过很快她就转回平静的样子，看着我
的眼睛说：“辛普森，你可以叫我辛普森。”我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
然后四下张望一圈，轻轻地问她：“比赛完了等我一下好吗？”“好呀。”
她答。这时我听到队友在叫我罚点球，于是我转过身走了几步再回头冷
冷地对她说：“你长得很美。”
走开时我的心里一直纳闷儿：一般情况下，她应该告诉我的是名字
而不是姓氏。至今我也搞不懂。
后来没有听清她是否说了谢谢，因为周围都是啦啦队的欢呼声。
三
她果然在等我。我走上前打了声招呼，然后面无表情道：“你可以
叫我Kim，我做事喜欢用传统的方式。”略一沉吟，又说：“我饿了，
我要吃饭，可不可以一起用餐呢？”这时她笑了，很轻松，告诉我：
“送我礼物我就接受你的建议。”我弯腰从操场上扯了一棵狗尾巴草塞到
她手里，问：“这个行吗？顺便问个问题棗你不是植物保护协会的吧？”
她接过小草，翘起一边的嘴角微笑说：“不错的礼物。顺便说一句我不是
植物保护协会的。”
“可是万分抱歉的是，”我说：“你不得不再等一会儿，我要去洗澡，
因为比赛中我跌倒次数太多。公共浴池的人会很多，你恐怕要等久一点儿。”
说着我拿着手里的球衣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她想了想，说：“我建
议你到我的寝室去洗，留学生公寓每间房子都有浴室。”我皱着眉头故作
深思状道：“好吧，看来只能如此了。”
其实那时心里已然吹起冲锋号了。
比起我们这些本乡本土的学生住的宿舍，留学生公寓简直就是乡间浪
漫的别墅。屋子很大，不分上下铺，人均住房面积可观。辛普森告诉我：
由于外籍学生放假较早，所以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已经流窜到世界
各地去了。真正让我感到舒服的是：这里没有男生宿舍里那种挥之不去的
臭球鞋味儿。
六月的北京，天气已热。拧开空调一吹，实在非常惬意。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四
浴室就不能让人恭维了：热水管是有的，但水不热；空间很小，挂衣
服的地方都没有。大概西方人都喜欢先脱得精光然后才奔入浴室吧，我想。
但我还是在浴室里完成了宽衣的程序，然后快速打开门，“嗖”的一
下把换下来的衣服向对面的床上扔去。衣服飞在空中的时候我才看到辛普
森就坐在床上，她正环抱着双手，满脸堆着恶作剧表情冲着我暧昧地笑呢！
衣服扔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我来不及欣赏她的姿
态，迅速随手带上了浴室的门，站在大理石地面上低着头愣了大约一秒钟
的时间。这时辛普森在外面大声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害羞的人。”听
了这句话，我的自尊心有点受不住，掴了自己一个小嘴巴，然后没好气儿
地大声嚷道：“真的吗？”这句话一出，又引得她一阵笑。
我大为恼火！妈的，士可杀不可辱嘛。
没想到穿衣服的时候就更可气。
你想啊，我哪有那么长的手棗能从浴室里一直伸到床边椅子上的干净
衣服那里！
最后是辛普森把衣服给我递了过来，但同时她还想趁机恶作剧拉住我
伸出门的手，把一丝不挂的我从里面揪出来。幸好我一手紧握门框，没有
让她得逞。
五
我吃饭向来斯文。
她就不同。吃pizza的时候不用刀叉棗用手端着，还对着靠近自己的
那一侧迂回进攻，啃得乱七八糟。当我教她左手拿叉右手持刀的礼仪时，
她自有她的歪理：“吃pizza就应该用手！”
我撇着嘴满心不屑地看着她吃完了饭，心里还在想：怪不得人家说美
立坚是文化沙漠呢，要不国民怎么都透着一股子茹毛饮血的劲儿。
还好，走的时候我付账，她没有提出AA制的要求。总算没有再一次恶
心我。
之后，我们散步。
散步的路线没有找对棗有条河，其实是旧社会护城河的一部分。因为
淤泥冲基，河水很浅，另外还犯着腥臭味儿。
我想打个出租车尽快回学校，因为宿舍在晚上11：00是要关门的。留
学生公寓就不同，没有这个限制。
可是她坚持暂时不回学校。当我跟她讲我的台球水平比较高后，她拖
着我到了附近的一个台球厅。开始我不肯去，我知道通常美国人很懂台球
技术和礼仪，虽然我曾获得过区级比赛业余组的亚军，但是万一……岂不
是又落给她一个笑柄么？
我惴惴地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她的技术实在尔尔棗第一回合就“晒”
她“七星”。然而说老实话，我还是很佩服她。要是个中国女孩儿，你对
她如此的不容让，她甚至能恨你一年。辛普森只是不服气，但绝没有生气
的意思。
不过既然水平差距如此之大，再打下去也就没什么玩儿头了。
于是我们回了学校。
六
为了把她送到屋门口儿，通过留学生宿舍管理处的时候我受了点儿罪。
管理处的窗子很低，为了不让管理员看见我，通过灯光雪亮的窗下的
时候，我几乎是匍匐前进。
进了屋，辛普森让我先坐下，而她自己去浴室冲一下。
我发现浴室的门没有从里面锁上，于是假装四处走走，间或向里面偷
望一眼。
我发誓当时我并不是真的期望看见什么，只是对我洗澡时辛普森的恶
作剧心怀小小仇恨。不过是想报复一把。
但是你知道，那时的我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当我真的看到了什么就
不敢再进一步行动了。很遗憾，我看到了。
除非男同学中有好事者拿来一些A片，我对性知识的求知欲很少。我也
从来没有如此近地观察过一个裸体年轻女性。
我感到有些气短、紧张。我站在浴室门前，腿脚已经不听大脑支配。就
那么呆站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里面的辛普森……
门忽然打开。天哪，又一次恶作剧……
七
我以为我会很从容地找个借口或是说点什么。可是没有。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声地走到床边坐下。深埋着头，手指交叉着，脑
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想让她以为我下流。虽然我明知她不会。
我是害怕自己感觉自己下流。
她穿上了浴衣走到我跟前蹲下来，手放在我膝盖上。
“我恐怕是爱上你了，Kim。”她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又慢慢变得严肃。
“今天是我第十次看你踢足球比赛。”她也微微低着头，手指在我的腿
上来回地动着。
“我喜欢你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得分，每一次完美的射门，我已经从支
持一支队伍转而支持你一个人。”我和她都抬起头，相互凝视着对方。
“谢谢！”我说，但是隐约觉得这样说有点怪异。
“不，我不需要感谢，”她也坐到床上，侧身拥着我，说：“我想听你
说你知道。”
我的脑筋有些活跃了。
“知道什么？你爱我还是你来看我比赛？”我轻声问。
“两个都是。”她也看出我终于放松了下来，于是又露出狡黠的微笑。
八
“我也是看你第一眼就坠入爱河。”我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又恢复了调
侃的风格。
“你撒谎，”她笑，“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我的眼睛这么小，你能看出什么呢？”我也笑，“要不你再近一点儿
看。”
“好吧。”她真的仰着头凑了过来。我知道我笑得已经有些不自然了。
她的眉毛很整齐，眼窝很深，嘴唇有些干燥。我抿了抿嘴，发现比她的
更干。
她轻轻的咬着我的嘴唇、舌头。
现在她不会再说我害羞了。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她，而她却紧闭着眼睛好像在经历莫大的享受似的。
“我喜欢你这样紧紧的拥抱我。”她喘息着说。
我们倒在床上。我吻遍了她的全身，感觉她就像是烧得正红的炭块，各
处都散发着热情。
九
我坚持把灯关掉。
她充满诱惑力而又狡猾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心里又在说我害羞。
她与我面对面，像考拉抱着树干那样抱着我棗双手从我的腋下穿过握
着我的肩膀，而腿用力勾着我的后腰。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两个人的体重按下了位置很高的电灯开关
……
我像一架滑翔机，高高低低的盘旋着。明明总有一刻要落地，但还是
努力借助气流爬升，再爬升。
我着陆的时候已经是晨光乍现了。
后来我太累了，于是两个人就用力地相互拥抱着沉入了梦乡。
作者：KIM先生
下文
十
“我感到非常满足和幸福！”这是我醒来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懒洋洋的微笑了一下，接着做了一次很纯情很专著地凝视。但是
嗓子很干，不想说什么。
从窗外传来的校园广播我知道已是下午即将上课的时间，于是准备
起床。
“哎呦！”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复又躺下，因为我感觉腰很疼。或许是
运动过剧的缘故吧。
我的腰、腿关节没有什么好地方，这些都是作运动员留下的后遗症。
当然也不排除前一天被人铲倒受伤的可能。
但是我始终认为那绝对和晚上的行为有关。
“我也是。”这时候我才想起答复辛普森说的那句话。然后趴在床上
使腰尽量伸展，这样舒服些。
“你是不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哇？不可思议！”她伏在我的背上捋着我
的头发问道。
“不是。为什么这么想？”我问。
“因为我无法相信你能忍耐那么多次。”她说。
“因为我是运动员！”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心想。
“不，不要误会。我是说你的兴趣看起来很高。”这时我翻过身，看见
她正好奇地看着我。
“我天生如此。”我答道，眼光放在无限远处的窗外。
“但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因为开始时你缺乏技巧。”她目光灼灼地瞧着
我。
“那你还感觉幸福？”我有点厌烦这种话题，心里有些气鼓鼓的。
十一
“我感到幸福是因为我觉得你很有激情很爱我。”她还是执著的继续讨
论下去。
“那么你恐怕就错了，”我说，“我没觉得爱你。”我把脖子转了几圈，
活动活动。
我说的是实话。
她无声地看着我，脸上的兴致和嘴边特有的微笑渐渐褪去。她的这种表
情，我又无法忍受，心里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于是下决心安慰安慰她。
“OK，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只是我很害羞，不愿承认。”我满面柔情
地说，“我们中国人很怪，有时候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特别喜欢一样什么事
物。”
用英语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比起用中文来说容易多了心里没有障
碍。
她流泪了。听到我说这句话她哭了。是那种无声的、泪如泉涌的哭。
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于是紧紧搂住她，慢慢靠近她去吻她。开始她
好像是生我的气，试图推开我，我不理，继续吻她，不一会儿，我们的呼吸
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我知道我没法去上课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肚子咕咕叫，只好去吃饭。
坐在出租车里的那段时间，无论我怎么暗示，她就是不停地和我接吻，
好像明天就要诀别似的，而我又不好意思用力推开她。透过反光镜，我看见
司机在偷偷地笑。
下车结账的时候，司机摇下车窗很关切地对我喊：“哥们儿，悠着点儿，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我正想骂他几句，车子飞也似的开走了。
十二
我不喜欢在饭馆里进餐，但辛普森喜欢。
她说当我们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之下时，轻松、没有顾忌地聊天、进食是
一种很好的享受。我可没有这种同感。
我觉得在人前的时候，反而会失去自我棗你不得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做
出种种违背本来意愿的表情、行为。一切都那样拘谨、功利，这与我的性情
是格格不入的。我讨厌这样。
“嗨，你怎么在这儿呢？”一个男人走进来热情的像我打招呼，而这时
我正把“鱼香肉丝”往嘴里填。
没想到会在这个偏僻的饭馆遇上苏雨棗我的高中同学，曾经是我的死党
或称“腻友”。后来他没考上大学心里很自卑，所以也就和我失去了联络。
“没什么，近来吃个饭。最近干吗呢？老没见了。发财了吧？也不告诉
我一声。”我想凑合寒暄几句，应付应付算了。
“呦呵，怎么着，‘情圣’，没看出来呀？”苏雨并不直接回应我的招
呼，而是围着我的桌子走了半圈儿，像嫖客审视妓女一样地打量着辛普森。
“谁是情圣呀？还我说你呢，注意点。别老是贼眉鼠眼地瞎寻摸。批评
你好多次了就是记不住。”我又似乎找回了高中时的那种感觉，对他笑骂道。
“你还不是情圣？！”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我跟前，冲辛普森憨直地点
了点头。辛普森也很有礼貌地报以甜蜜一笑。
“真棒嘿，”他兴致勃勃地说，“真没看出来，你高中的时候见着多漂
亮的女孩儿都是目不斜视的，我们还以为你有病呢。现在倒好，直接给我们
拉来个倍儿‘水’的外国“大蜜”！哎，告诉哥们儿，这是跟哪国搞邦交正
常化呀？”自从高考过后，我就没见过他真么开心、这么幽默、这么灵光四
溢。
十三
“这位小姐是美国人。本着国际主义精神来到中国……”我给苏雨一只
烟，自己也点上一只。
“别拿哥们儿而开涮了。我不傻。老实交待，这孩子她爸是不是一个外
国大款呀？”说着还用烟头指了指辛普森。辛普森还是报以礼貌的微笑，并
用眼神示意我能不能介绍一下这个不速之客。
“她要是大款的闺女她能看上我？”我一边起立一边说：“这位是辛普
森小姐。”
苏雨赶忙站起身飞快地伸出一只手，辛普森也用餐巾纸擦擦之后也做出
了相同的动作。她只是想握一握手。
“这位是苏雨先生。”我说着在后面照苏雨的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终于
阻止了他想吻辛普森手的企图。
于是我们落座。坐下时我发现辛普森极力想忍住笑，还好，让我用眼神
止住了。
苏与正欲开口，辛普森首先发话：“Kim，我不太舒服，想回去了。”
“好，我马上送你回去。”我心领神会，对苏雨说：“对不住啊，今天她
不舒服，得送她回去。不好意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以后再聊。”
“哎哎，椅子还没焐热呢就走，真没劲。别的咱听不懂，我听见她叫你什
么Kim！你丫什么时候改叫Kim啦？Kim，还Kiss呢。”
“跟外国朋友交流思想就得尊重人家的文化，急了我还像美国动画片里那
只猫学呢，叫汤姆。”我一边往出走一边回头说。
“有空也想着咱哥们儿点儿，替我也物色一个外国妞，让咱们这地道的龙
的传人也开回‘洋荤’！”苏雨端着我剩下的扎啤高高举起，大声嚷道。
“再见！祝你早得艾滋病，让你丫色。”我回头摆了摆手，为辛普森开了
门，走了出去。
十四
“这个人和你很要好么？”在车上辛普森问。
“以前是。”我捋了捋头发说。
“今天晚上学监要来宿舍视察，我不得不回去睡。”下车后我说。
“我一个人独自待着有点害怕。”她挽着我的胳膊轻声说，眼睛还在乞
求我随她的愿。
“绝对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开除的。”我用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温柔
地说。
“那我去你那里，”她想了想，低头道：“等学监走了之后。”
“真拿这个女孩儿没有办法。”我躺在上铺，望着在窗外踱步的辛普森，
暗暗地想。
熄灯的时间到了。每个宿舍里都燃起若干影影绰绰地小蜡烛，那情景
还真有点温馨浪漫。
学监终于在一片暗暗的骂声中渐渐远去了。
我跳下床，跑道楼口叫辛普森进来。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口袋。
刚一进楼，迎面从水房里奔出一位管理系的男同学，可能是刚刚冲了
一次凉，周身一丝不挂。由于管理严格，从没有女生在深夜造访，所以男
同学们经常这样光着身子出来进去。
那位男同学可能是没有料到，看见我们俩就“啊”的叫了一声。我们
也是。但不同的是，男同学一溜烟的跑进宿舍“咣”的一声关上了门；而
我辛普森待在那里面面相觑。
“中国人并不都像你那么保守、害羞嘛！”辛普森别有用心地说。
十五
除了两个去自习室的同学之外，其他人都在宿舍，而且都没睡。他
们在看书。
刚才在屋里我已经给在场的各位打了预防针，因此辛普森的到来没
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听见门一响，他们立即全体卧倒挨揍打呼噜，假装不知道。
事情还没有完，辛普森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她要洗澡。
她拎起口袋，趴在我耳边要我带她去水房。
我怕让人看见，所以把水房的灯泡卸了下来放在窗台上。出了一身臭
汗，我也得干净一下。
我们躲在一个最最黑暗的角落里给对方往背上打肥皂。
另一位男同学进来，发现没有灯，骂了一句，开始洗漱。我转过身去
和他打招呼。
这时我感到辛普森从背后紧紧的抱着我，轻轻咬着我的耳朵。
我太累了，躺下就坠入了梦乡。
半夜里我总感觉有个人在黑暗中凝视我，但我很困，也就没太在意。
十六
两个人睡在不到一米宽的上铺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这是我醒来才
察觉到的。
我睁开眼时同学们都去上课了。一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不过我不担
心，因为上午的课是高等数学和政治思想教育。这两门课点名时都是抽查
方式，同宿舍的哥们儿自会替我搞定。
我想起床但是起不来，她的腿压在我身上，我不能忍受被压迫的感觉。
于是动了以下，没想到把她弄醒了。这一动成为我与她交往以来最大的错
误，读者往后看就会同意我这样说了。
“我爱你，Kim。”辛普森睡眼朦胧的对我说，紧紧搂着我的脖子。
“哦，是么。”我也迷迷糊糊地做答。问题是作为中国人，我的这个回
答也许符合语言习惯。然而英语并不是我的母语，刚才说的话如果确切的
翻译出来，实际上是“哦，真的吗？”也就是说，我想表达的和我说得合
不上拍。
“当然！”辛普森的精神一下清醒了，睁圆了眼睛稍带愠怒地瞧着我。
“你那眼睛跟卫生球似的。”我说了句中文，不过是面带朦胧暧昧的微
笑说的。
“什么？”辛普森疑惑地问。
“我说你眼睛很漂亮。”我一脸真实。
“尽管我漂亮，你就是不主动说爱我。”她抚摸着我的脸，心情有些失
望和沮丧。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了一个英文中很常用的倒装句式来加
强语气。
“我爱你。”说归说，表情怎么也正经不起来。
“我相信你。”辛普森说。她用的那个词更接近“信仰”而不是普通意
义上的“相信”。
“那现在干什么呢？”我一边起身一边问。
“我想‘甜蜜地飞’。”她说。所谓甜蜜地飞，其实是美国南方的俚语，
做爱的意思。
“为什么老想飞？飞得太久会厌倦的。”
“或许吧，但我现在要飞。”
“唉，没办法，只好奉陪。”我说了句中文，然后一把抱紧她。因为我
知道她喜欢这样。
羸弱的双层床铺“吱扭扭”地呻吟着，我也没有在意。
作者：KIM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