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ainbow-com(死于禁忌) 
整理人: email1983(2004-07-02 08:40:5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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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枯了的花,一棵萎了的草,一只飞过的鸟。 
   它们有来生吗? 
   我不道前世,只问来生。 
   你我,可否有,来生。 
   果然能遇,是在科学宫的大钟下,还是白鸽群舞的广场上,莫不成会是黑暗的海上? 
   要我选择,春暖花开之际,你涉水而来,我顺流而下,白莲绽放,那尾鱼正跃然而起,你我的眸便紧紧相缠,如漆似胶。 
   如果真有来生,亲爱,你还会爱我吗? 
         
       一 
 
   从阴冷的殡仪馆出来便落雨的。 
   深秋的天气,树萧瑟,街冷落。 
   一直随你身后,看你将胸前那个小箱子宝贝似的包裹在衣服下,一缕发垂到苍白的脸上,脚下的步履,有些踉跄,一双眼,都是寂寞跟痛惜。 
   我便泪流满面。 
   其实,你不知,那雨,本是我的泪,看你如此狼狈,我且暂停了抽泣。 
   雨便住了。 
 
   络绎不绝的士从你的身边缓缓掠去,多少的迟疑间,你眼都不曾扫过。 
   这么长的路,你要走着回去不成? 
 
   看你很细心地擦拭着箱子。 
   在你的精心下,它竟没有被细雨淋到一方斜角。 
 
   刚才还看的见、摸的着的肉身,转眼便是你手中小箱子里的一点余烬,被你抱在怀里。 
   我已经死了,死在预料的瞬间,死在模糊的泪眼中。 
 
   这样的选择是我甘愿,与你无干。 
   可是你还是悔恨,我看到你的拳头砸在你的胸口,一张脸,无颜色。 
 
   我们的孩子,嘟着鲜嫩的唇,睡了。 
   她还太小,她还不懂的喜怒哀乐,她只知道很安静地睡觉,偶尔睁开眼,瞥一眼于她来说还很陌生的人间。 
 
   我是选择了她而放弃了我的。 
   你曾经那样坚决地反对,苦口婆心地劝说,甚至掉了泪。 
   我们相跟着来到这所医院。 
   走廊里,人影绰绰,有轻咳,有淡叹,还有低低的抽泣。 
   都是来割自己身上的肉,都这么残忍地遗弃那个刚刚成形的弱小生命。 
   我不能。 
   你说,你跟她们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我们都是要做母亲的女人。 
   我大喊着,所有散乱的目光都齐刷刷射来,万剑穿心。 
 
   后来便跟你生气,闷了几天不说话。 
   于今我是后悔莫及。 
   为跟你在有限的光阴中,制造一起不必要的空白。 
   可是当时,我不能容忍你的无情。 
   不,不是无情,是你太爱我。 
 
   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同常人般做一个幸福平安的母亲。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是母亲告诉我的。 
   她说,孩子,你要爱惜自己,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做旁的女孩子想做的一切。 
   那时,我十八岁。 
   该是初恋之时。 
 
   我拼命地问为什么。 
   母亲的泪如奔涌的河流,纵横四野。 
   她的手中有在我尚小时候医院的诊断书:先天性心脏病。 
 
   我笑笑。 
   没吓着。 
   年轻,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我的路长的看不到尽头,我的年华美的数不清朵瓣。 
   而我不知道,我是没有明天的人。 
   就像不知道我们的今朝。 
 
   可是有你,有你毫无懈怠的宠爱一日胜似一日的繁多,便滋生了为你做点什么的愿望。 
   我不爱你。 
   是真的,虽然我们已成夫妻,虽然我将短暂的时光托与你。 
   我曾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你,随便手中的东西会毫不迟疑地砸向你,甚至将你半夜推到门外。 
   你经常伤痕累累地出现在世人眼里。 
 
   夜,有漂亮的星子,挂在深邃湛蓝的夜空。 
   音箱里,是舒心怡神的YOGA曲。 
   千水之外,群星之月,草原的呼唤。 
   你与我之间,环绕在一片安静祥和间。 
   仿佛浮于扁舟上,有浪,一波一波,涌来,退去。 
   人远离了喧嚣,远离了红尘,甚至远离了自己。 
   就那样用一段距离来观望自己。 
   忽然觉得自己是浊的,浅的,淡的,不足一提的。 
   有心悔,对你。 
 
   你说,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鱼对水说,我一直在哭泣,可是你不知道,因为你在水里。 
   水说,我知道,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 
   鱼对水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离开你,我无法生存。 
   水说,我知道,但是如果你的心不在呢? 
   鱼对水说,我很寂寞,因为我只能待在水里。 
   水说,我知道,因为我的心里装着你的寂寞。 
   鱼对水说,如果水里没有鱼,那还剩下什么? 
   水说,如果没有你,又怎会有我? 
   鱼对水说,一辈子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水说,一辈子不能打消你这个念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鱼对水说,在你的一生中,我是第几条鱼? 
   水说,你不是水中的第一条鱼,却是我心中第一条鱼。 
   鱼对水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水说,当我意识到你是鱼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会游到我心里。 
   鱼对水说,为什么每次都是我问你答? 
   水说,因为我喜欢在回答中让你了解我的心…… 
 
   其实是知道这个故事的,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是如何的不同。 
 
   在我心里,你便是小鱼,总不懂事总是长不大。 
   我希望自己是水,因为水永远知道鱼,因为鱼永远在水的心里…… 
 
   慢慢地,房间里静的只剩下钟表的滴哒。 
   而我,在你温暖的怀里,感觉到你的泪落下来,在我的脸上,跟我的融在一起。 
   你不知道,我是河里的浮萍,是一河的叶子,虚设出的一小块绿地。 
   在不到达彼岸之前,我注定坠落。 
 
   回忆如一个小小的袋子,你以为它只装了有限的东西,而未曾料到它是掘不尽的泉。 
   你就是我生存的水域,有你才有我自由的来去。 
 
   我们有了一个生命的延续。 
   你的欣喜中有很深的忧郁,那个小小的东西是我的,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只一人的感觉。 
   于是我们有了欢笑,有了话题,有了相对而来的默契。 
   而我们没有晴朗的明天。 
 
   此时,你喝酒了。 
   在我们的家里,桌子上是哪个被描了花的装我的箱子。 
   你的眼有红丝罩满,空气中有很凄凉的味道。 
   像我们很久以前的冷场。 
   我闹,你哭。 
   一直讨厌你的流泪,一个男人,泪是金贵,而你甘当洒散有我的每一个角落。 
   而此刻,没有了我,你竟也无泪。 
   我是你眼里的水吗? 
   还是你心里的鱼。 
   没有水,鱼如何生存? 
   而没有鱼,水,又如何的度日? 
 
   忘不了最后我的坚决下你犹豫地抱我在怀,那一刻,你颤抖着,吻遍我的身体。 
   你说,小诺,我不希望是这样,我要你,只要你。 
   我说,亲爱,我永远是你的,只不过我还想有个小小诺,也是你的。 
 
   我们真的有了小小诺。 
   粉红的,鲜嫩的,不足一握的小小诺。 
   在产床上,洁白的床单里,是小小诺点燃了我苍白无力的眼神,我看到她,不哭,不闹,安静地吸着她细小的手指,睁开眼睛,看我勉强的笑容,看你的忧心忡忡。 
   我们仨,今生仅三天的缘分。 
   于我,足够。 
 
   这三天,我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是你爱的妻,是我爱的小小诺的母。 
   命运披了外套站在你身后的时候,我跟小小诺都看到了,它是微笑着注视你的,对我还眨眨眼,之后顺理成章地喊我出去。 
   原谅我吧,我身不由己。 
   很久前就答应它的邀请,可是面对你跟我们的孩子,我的不舍只剩热泪纷飞。 
 
   你的泪呢? 
   已淌尽吗? 
   为什么不放声出来? 
   而我的心一如刀割,看不见的血在我身体里流淌,那是伤,那是痛,还有无奈。 
 
   你的面前,已是第八桶啤酒。 
   你死死盯着墙上那张结婚照,像要将那面墙穿透似的深刻,嘴里燃着一颗烟,烟雾中,你的脸暗成青。 
   你已微醺,我却流泪。 
   身前身后,物是人非。 
 
       二 
 
   是你见证了我青春中最丰腴的年华,圆满而自足。 
   在白鸽展翅卜啦啦的诱人中,石凳上你的头高高扬起,有笑在你的脸上渐渐荡开去,便是一弯盈盈的湖。 
 
   黄昏的广场上人来人往。 
   那些漂亮的小孩子被大人们牵着,小手向上,好象要抓住天上那一缕霞光。 
   有下棋的长者,闷闷不语。周围圈了的人却挣的面红耳赤。 
   你的心情无比轻松,因为晚风,因为和谐。 
 
   而我,却在打架。 
   是,我抓着他的头发,用了力气想做个凶狠的动作。 
   而我,终因力气薄弱而被他甩到地上。 
   泪哗哗地流出来,T恤上一大片水渍。 
   我就坐在被阳光烧烤了一整天的热哄哄的地上,披头散发。 
   这时,你走过来,蹲下你高大的身躯,问,需要帮忙吗? 
 
   许久后,我回忆你诚恳的面容,圆的,没有任何棱角,眉眼模糊,嘴角上扬。而后在下一次的遇见,我不能识得你。 
   而那一刻,我抓住了你,一根救命的稻草。 
   于是你了解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从我与他的相识相聚到如今的相离。 
   从我的用心良苦到他的冷酷无情。 
   唯独,我没告诉你,当我看到他跟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时我心跳加速,脱口大骂时他便曾经大打出手,以至我两天不能开口说话。 
 
   到最后我气若悠丝,不得不倒在你怀里。 
   那一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然。 
   遇见我,你是必然。 
   隐约的黄昏中,一个小孩在学步,推开父亲的手,向前迈了去,一群鸽子铺在他的脚边,他低了小脑袋,手足无措。 
   你跟我不约而同大笑。 
 
   那个小我两岁的男孩是我的初恋。 
   退学在家,找了个酒吧当歌手。 
   他从来不唱流行歌曲,只唱他喜欢的摇滚歌曲。 
   头披在脸上,你看不到他的五官,更不清楚他的表情,入目,便是一堆乱哄哄的头发。 
   上场的时候,躲在灯影里,怀里一把吉它,脑袋便晃来晃去,头发随了节奏有韵律地起伏。 
 
   第一次坐在吧台,他唱的是《两天》。 
   无来由地喜欢。 
   暗光下,我听到那声音从天外来,直插入我的胸口。 
 
   我只有两天 
   我从没有把握 
   一天用来出生 
   一天用来死亡 
   我只有两天 
   我从没有把握 
   一天用来希望 
   一天用来绝望 
   我只有两天 
   每天都在幻想 
   一天用来想你 
   一天用来想我 
   我只有两天 
   我从没有把握 
   一天用来路过 
   另一天还是路过还是飞不起来 
 
   当最高潮的鼓点如骤雨般落下,我模糊的双眼里有一个瘦长的身躯。 
 
   这样的歌,这样的词,这样的人,注定我会感觉新鲜。 
   就像你和我,会有一个人制造一个情网,而另一个人,做那飞蛾,勇敢无比地扑上去,未计结果。 
   我就是那蛾,有雪白的薄翼,有鲜红的真心,投入,没有思想。 
   喜欢,只为他就是他。 
   一厢情愿。 
 
   他曾说我傻,为什么要他这样一个随时随地抽身而去的不稳定的朋友。 
   我说,我不在乎。 
   怕无可避免的人生,我选择过眼云烟的爱情。 
   看不到他的眼睛,我只能看得到铅灰色的云和天,还有风,而非太阳。 
 
   其实即便在阳光下,我也不会懂他。 
   只在暗的没有了任何光的夜里,才看到他的脸,苍白到浅青,在屋外隐隐约约的月光下,他有一双亮的发光的眼睛。 
   而我,从不敢对视。 
 
   如果能够预料,我定不会如此轻视我的身体,不会放纵我的生命。 
   只是当时并无感觉,我只道那张薄小的纸,是谁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比旁人好好些。 
   于是跟他一起喝酒,蹦迪,然后做爱。 
 
   是的,我把我自己完完全全地给了他。 
   可是我始终不能把握这样不定的爱情。 
   我喜欢这样醉生梦死的堕落,喜欢无从驾驭的放纵,随他去,无论何方。 
 
   他的身后有成排的女孩子狂热地追随着他,他喜欢黑夜,喜欢那些是摇曳多姿的影子,在面前展示一些奢靡的浮花。 
   我却不是,不是他索要的那种花,开放最辉煌的瞬间,然后一同萎缩。 
   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傲骨,不屈不挠的反抗。 
   所以他会在暗夜里,喘息声中,含糊不清地说,因为爱所以离开。 
 
   我承认我错了。 
   亲爱,请再次原谅我的不羁。 
   如此刻,我缩在箱子里,被你的大手摩擦,一阵阵温暖顺理成章地到达我的心肠。 
   而你只是很麻木地看着这个盒子,看上面涂了绿的松柏,和上了彩的硬梅,看它们虚假的站立在你的面前,与我一起哄骗你的真挚。 
 
   有时走的太快会适得其反。 
   尽头就在不远处微笑着招招手,便去了。 
   于是看到了在春天的午后,明亮的房间里,暗色的床单上,疯狂的三个人,扭曲的脸,变态的红潮。 
   第一次看到他的面目,在阳光下,泛着青还有红,瘦骨,好似要在如此的狂野中,拆散。 
   手里的薯条扔了去,他们竟未察觉。 
   便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热水瓶。 
 
   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我的皮肉难免受苦。 
   于今想来也是哈哈大笑。 
   记得向你描述的时候我们两笑的喘不过气,最后眼泪都出来了,没有力气。 
   你轻轻地拥抱,在笑残留尽的脸上,吻来。 
   你说,你受苦了。 
   便有泪无声无息间润了肩头。 
 
   我们之间却只有泪,以前是你的,如今是我的。 
 
   ……就这样离开 
   带着所有伤害 
   秋天还是秋天 
   依然美丽凄凉…… 
 
   依然会在他唱歌的地方幽灵般出现,像一头狼,瞪着绿眼,闪闪发光。 
   有浅浅的泪光,在隐隐约约的灯下,在他恍惚的歌声中。 
   我无路可逃。 
   只能迎头赶上,那惧粉身碎骨。 
 
   你爱的是你爱着的心情,你这样说。 
   是,遗憾你的出现太晚还是我们的缘分太迟? 
   而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时候,无从遇见其他哪怕是一眨眼的际遇。 
 
   我的身上时不时会要美丽的伤痕。 
   从脖颈下开始一路下去,有青的,有粉红的,还有刚刚不再疼痛的浅黄。 
   口里说着第一万次的分手,身体却在他喊着别人名字的狂暴中兴奋异常。 
   那是我真正的痛疾。 
   可以探望,可以提到,但不可触及。 
 
   在我最黑暗的岁月,深的没有任何光明的借口。 
   在一些话语中,一些欢笑下,甚至一些肉体的满足中,哪些伤口便会裂开来,让我轻易看到它们的丑陋。 
   于是,我有最恶毒的语气,他有最无情的拳脚。 
   在你最初的遇见,是因为一杯酒。 
   那杯酒是旁的女孩用暧昧的言语送来的,一扬手,那杯酒便一头栽了,一些淡红的血水,洒在他白布衬衫上,像女人用过的内裤。 
   我哈哈大笑。 
   他恼羞成怒地拉我出来。 
   太阳跟月亮在最短的时间,已最快的速度相逢,然后天各一方。 
   然后,我们在广场中央,开始我们永无休止的游戏。 
   然后的然后,在夕阳朦胧的光线里,你蹲下了,轻声道:需要帮忙吗? 
 
       三 
 
   小小诺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但我不是初次怀孕。 
   在味道深重的医院里,我的泪曾波涛汹涌,漫过我的脸,之后我的身体,最后到达你的脚边。 
   是你把我从尘埃中托起,然后给我一个昂首挺胸的明天。 
 
   医生的脸胜似他白褂的无情,都是冷的、青的、凉的。 
   他训斥我们的话语像对待某些伏地而行的动物。 
   我无语,你淡笑。 
   之后我被隔在屏风后面,那一刻,疑是分隔。 
 
   那些冰冷的器械用最残酷的手段对付我的悔恨,它们让我知道自己选择的爱情是莫大的错误。 
   当我大汗淋漓地回来,你,两眼血丝,疯也似地抱住我薄瘦的躯体。 
   那时紧拥的,分明是,我们的前生来世。 
 
   在广场初次相遇,并未料到我们会有今日。 
   如果果真无缘,你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无缘便也无爱,无爱便也无觉。 
   分手的时候,你留了电话给我。 
   我笑笑,回头向北去的你高高扬起手臂,夜已经很深了,城市上空有漂亮的星星,看你北去,看我南归。 
 
   酒吧我永远告别了。 
   我听信你的劝告,远离那些醉生梦死的光景。 
   可是经过太多热闹的过往,要我一下子将自己改变方向,于我,不是易如反掌的决断。 
   经常一个人,在租来屋子里,将音响拧到最高,随便一首曲子,随便一个歌词,甚至随便一个爱字,就另我心力交瘁。 
   于是我跑出门去,奔进一个迪吧。 
   所有的人都在释放着自己最原始的渴望,向往着自由、梦想、还有永无休止的欲望。 
   那么多的头乱舞,那么多的身无拘,那么多的爱无由,那么多的愁无尽。 
 
   当我的疯狂膨胀到最高潮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意念,我只知道,自己是一个需要许多清水灌肠的人。 
   于是在前台坐下来,手里是那杯冰水,而我的头一刻也没有停止摇动。 
   我大笑着,大叫着。 
   从来没有过的兴奋使我的表情夸张,身体轻松,而且遗忘了所有的曾经跟所有的未来。 
 
   他适时地出现在我的视线,成熟的气度,沧桑的面容,还有深沉的喉嗓。 
   我承认他令我着迷。 
   刚刚走出声嘶力竭的爱情极地,我又用满腔热情投入第二次命运攸关的感情。 
 
   我知道,为此你曾无数次地责怪自己没有适时地将我纂在手里。 
   命运都是事先镌刻的绣帛,你可以一遍遍读它,也可以一次次骂它,唯独不能摧毁它。 
 
   长长的林荫道上,深秋的黄昏,有风吹拂,一地深黄浅绿的叶子随着渐暗的天渐渐模糊。 
   像我的心,因为一份新鲜的空气而遗忘了所有的不快乐。 
   他的话语如天籁,无端地描绘出一幅气壮山河的图画。 
   而我,明知真伪而甘愿堕落。 
 
   他是一个近40岁的男人,强壮而气度不凡。 
   刚刚从那样一个跳来跳去的身影里挣脱,他便张开了温暖的怀抱。 
   这怀抱,于我是诱惑,也是陷阱。 
 
   他的手在很迟疑间揽上了我的肩头,接着在不知不觉中整个人便倒在他的怀里。 
   他的吻带着湿润的气息,弥漫在我干涸的生命里。 
 
   如今忆起,当初却为何失了你。 
   想来也是命运使然,我们的缘分自有安排。 
   当所有的山重水复都走过,你是我的柳暗花明。 
   而我,无预感。 
 
   在后来的一些时候,我跟那个男人经常见面,有时是三天,有时是五天。 
   一起,无事可做。 
   聊天也逐日乏味,便不语。 
   除了做爱。 
   后来一次居然十天之后我的手机才有嘟嘟的声响。 
   我看着这会跳舞的机子,面无表情,只是心里嘀咕,是接呢还是再等等。 
 
   在我犹豫的几秒钟,它停下了舞步。 
   房间忽然静下来,只有冬天的冷风,从很远的树梢掠过,呼啸而来,又向更远的树梢奔去。 
   无聊地爬在床上,任自己的所有一一铺开,恍惚间自己就是一张大毯,所有的往事都一览无余的包容,然后在密不透风的暧昧中,散发出霉的气味。 
   有泪顺着有些涩的眼角划下来,落在床单上的一朵开放的百合花间,只一瞬间,便无影无踪。 
 
   这时候,手机再次响起,我疯狂地抓过来,在唏嘘中我再一次被迷惑。 
   跟他,不讲过去,不道未来,甚至连今日都是沉默。 
   如果青苔注定只有黑暗,那就让它在黑暗中纵情开放。 
   黑暗中的舞步,零乱或者颓废,只有舞者自己知道。 
 
   这一次,我走进了他的家。 
   入目的他整洁的一尘不染的二室一厅,小而精致。 
   在他的卧室里,我看到那铺天盖地的粉红,那样俗气而有明媚的颜色。 
   那张床,就像一撇花瓣,停在哪儿,只等你像小虫子似的窝在其中。 
 
   我亢奋异常。 
   他说,你的眼睛里着火了。 
   而我在这样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粉身碎骨。 
 
   其实他是想好了才带我去他的家,他跟另外的女人的家。 
   而我不知道,我将永远没有了他。 
   在那次后,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联系。 
   觉得似是而非。 
   所有在一起的时光梦一样迷离,都是虚设的,没有一点具体的记忆。 
 
   我们不知道,这又是一个陷阱,不但要我坠落,还要你受苦。 
   我怀孕了。 
   惊慌失措间打他的手机,一遍遍都是柔软的女声,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对方已关机。 
   他的家呢,我竟然不知道具体方位。 
   三天,镜子里我的脸瘦成一条,下吧尖尖,酷似一把刀。 
   而我的眼深陷下来,脸颊失了光彩。 
   无路可逃。 
 
   恐惧随时随地就将我包围,我怕。 
   哭的时候没有想起你,我只想到我自己,想到我的父母,想到我的病。 
   那刻,我第一次很认真地想我的病,那个我疏忽了很久的病。 
 
   此生,我注定不能与你相守白头。 
   就像我们没有郎骑竹马来的缘分。 
   而此生有你,在我已是足够。 
 
   当我写好了遗书,重新环视这个租来的屋子,我看到钉在墙壁的衣钩上,那些夏天的衣服在哪儿很委屈地看着我。 
   心软的,像棉花。 
   纂在手里,没有任何份量。 
 
   多日后,我晓得是冥冥中你的召唤才使我起死回生。 
   我的今生只你能懂。 
   她要你疼爱,要你接受,要你吃苦,要你泪流成河。 
 
   在那堆衣服里飘逸下来的,是你的电话号码。 
   我坚决地按键,一下一下,心来还有暗暗的祈祷。 
   你来的时候,我低着头,不敢看你一眼。 
   你怎么了,这么瘦弱? 
 
   我哇地一声,扑在你的怀里。 
   所有的委屈与怨恨都在那刹那释放的淋漓尽致。 
 
   你向我求婚,我拒绝。 
   你这样的男人要有一个贤良的妻,因你自豪,为你挂牵。 
   而我,不是。 
   我甚至不是一个好女人。 
   可是,你要我,要我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我说,不要说一辈子,就是一天,我都不能毁了你。 
   你跪下来,昂着头,眼里的泪,盈盈。 
   没有流下来,而我知道那一滴滴咸苦的液体,都回到你的百转柔肠。 
   心好痛啊。 
 
   春天,所有的花都开放出最美的颜色。 
   我也在你一日日照管与滋润中,一日日健康起来。 
   我们在鲜花盛开的季节结婚了。 
   似一朵花蕾,含苞欲放。 
 
   亲爱,在一起的日子于今想来应该是最快乐的时光。 
   而我因惧怕那花蕾不开自谢而沉重。 
   那次,只因在小区里遇见一个漂亮的小孩子,你眼里羡慕的神情,我便暴怒了。 
   我砸了我们的一起走了好多店铺才找到的带了兰花的玻璃杯子,砸了墙上挂了的我们的像框。 
   我是疯了。 
   你明知孩子已成为我的一个死结,牢牢地将我绑捆其中。 
 
   娶我,却不爱你,成家,却不能享受天伦。 
   所有,都因我而起,包括你镶在面额的笑,都是无人喝彩的孤单。 
   或许你心甘情愿爱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付出,是你的享受。 
   而这样的结局,令我心生愧疚。 
 
   我变着花样哄骗着你。 
   只因我要给你一个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 
   小小的,肉肉的,可爱的,一笑便是我们的天空的小小诺。 
 
   而你,因此而整整一夜无眠。 
   而后你又纵容我的阴谋得逞。 
   从未有过的灿烂在我脸上,而你随着小小诺的到来,逐渐阴沉。 
 
   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而今再请你原谅,是不是太迟。 
   可是在心里我的请求已是无数,你可曾聆得一两声? 
 
   夜已深。 
   该是道再见的时分,而你烂醉如泥。 
   第一次见到你如此狂饮,心似刀割。 
   我已无心,却是如此颤栗而疼痛。 
   再一次亲温你的唇,裂了口的唇,有血痴,结了的块,我的泪已不能滋润你的生命,亲爱。 
   再一次端详你的无棱角的圆脸,眉间深锁你的忧愁,我的手已能将他抚摸,亲爱。 
   再一次环视我们零乱不堪的家,昔日的温馨已不回,我已不能亲手摆弄,亲爱…… 
   你醉了。 
   而我,死了。 
 
 
   一朵枯了的花,一棵萎了的草,一只飞过的鸟。 
   它们有来生吗? 
   我不道前世,只问来生。 
   你我,可否有,来生。 
   果然能遇,是在科学宫的大钟下,还是白鸽群舞的广场上,莫不成会是黑暗的海上? 
   要我选择,春暖花开之际,你涉水而来,我顺流而下,白莲绽放,那尾鱼正跃然而起,你我的眸便紧紧相缠,如漆似胶。 
   我要你。 
   从初次的相遇到白发的终老。 
   从细细的暗流到汹涌的澎湃。 
   从昨日到明朝。 
 
   只是,请你,请你,无数个再次原谅,于今宵,告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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